庶得容易

第67节(2 / 2)

琼玉的妹妹柳芽儿也托了门路进来当了洒扫丫头,乐姑姑那里原是不要她的,拐了弯托人说项,这才当上洒扫丫头,这是最底等的活计,拿上三百钱,好就好在省去三顿饭,一季还有一套衣裳好领。

有惦记的还隐隐绰绰说上一回,那心粗些的早就扔到了脑后,扔了这块大石头出来,琼玉的死就跟叶片儿似的沉到了水底,浮在泥上,渐渐被软泥裹住,不过一旬,就少人有再提起了。

乐姑姑成了媒人婆,统共也没几个,到明沅这里只有采薇一个,余下的还都没到年龄呢,丫头下人本来就成婚晚的,若不然才刚上手当了几年差,立时就要出去嫁人,屋里这些事又交给谁去。

各处进的小丫头跟大丫头学规矩,院子里都好好的,可等平姑姑往上房走了遭,院里的风向却又变了,说是平姑姑又给儿子求亲了。

譬如热油锅里倒冷水,院子里立里炸开了,乐姑姑前儿才让把各处到了年纪的报上去,如今就有了这个传言,怎么不叫人心慌。

高德兴原来是再好不过的人,哪个丫头不眼热琼珠的婚事,可出了这桩事,谁还肯嫁,便有那意动的,也叫一院子的啐了一回:“你也不怕她趴在你床头上。”

平姑姑确是去求了,她这回也不想着什么一等二等了,儿子成天介阴着个脸儿,瞧见谁都没个笑脸,当差的时候不知道叫训了几回,平姑姑只好给他请了病假,把人拎回家看着,可就是在家看着更出事儿。

他把原来琼玉给他做的那些东西都翻了出来,铺在床头上,谁也不许碰,平姑姑叫气的心口痛,可骂他罢,他也不还口,一动不动的听了,你当他听见去了,他又还是原来那付模样。

平姑姑这才起意想给他再求一个媳妇回来,她这辈子的脸都没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就求了琼玉。

纪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却又不能不答应,颜连章又是几日没回来了,苏姨娘现在是老实了,可她又老实的太过头了,原来那些个争宠的本事竟全丢了不成。

她看着平姑姑跪在地上磕头,哭湿了一条帕子,这才让卷碧扶了她起来:“你是跟着我的老人了,这十来年我也不曾亏待过你,事儿却是难办,你便来开口,也该问明白了才是。”

平姑姑只说是自个儿没问明白,可这事儿往深说就是私定终身,主家想终究就是死路一条,想成人之美那就是一桩好亲。

“我这儿且还挑不出人来,你等等罢。”纪氏拿手撑了头:“也得等事儿淡些,才好再提亲事。”

有人不想要,有人上赶着,张姨娘房里的绿腰也到了年纪,张姨娘知道这事儿,心里一喜赶紧把她叫到跟前:“顶了天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好的,若不是上头那两个出事儿,且还轮不着你,你看看心里可愿意?”

绿腰立时就要反口,可再一想,高平是颜连章的长随,平姑姑是管着厨房的,要是嫁了进去,还愁没有好吃好穿。

宰相的门房还七品官儿呢,老爷的官儿越做越大,往后府里得脸的下人也跟着有体面,那些外头人家就是下人也用得丫头,她在心里滚一滚,却还有些咽不下。

张姨娘觑了脸色,知道她心里的想头,点了她的额头:“便是这会儿才轮着你,等这事儿过去了,什么好的都没了,前头有一个又怎么的,你就不能小意些,天长日久的,还有什么不依着你,就是平姑姑也得谢你这时候嫁进去。”说着拿帕子一掩口,咯咯一笑:“再没有的好姻缘了,竟落到你身上。”

她还打了另一个主意,绿腰是她的人,进了高家门,高家可只高德兴这一个独子,张姨娘看的也不是那点子家业,她看中的是厨房一块,还有高平,那是时时就能同颜连章说得上话的,到这会儿了,颜连章也只往苏姨娘院子里头宿过几夜,她这头还没迈过脚呢。

☆、第128章 麻

张姨娘忽的殷勤起来,一天狠不得往纪氏屋里跑上三回,院里头无人不知,她打的什么时候主意,连小丫头子也能说上两句,原来不好说两个丫头的事儿,这回全提了起来,俱都哧笑一声,再各各底头做事。

纪氏见着她来脑仁都疼,话却不能挑明了说,她心里打量什么,纪氏岂会不知,无非是想来捡这个漏的,也不想想,纵挑不出人来,也不会把姨娘们身边的人配过去。

张姨娘这番作态,明洛头一个气得半死,早上起来堵了门不许她去:“姨娘就不能安生些,那事儿谁捞着谁倒霉还当是个好的呢!”

绿腰躲在房里不出来,她原来心里有些疙瘩,叫张姨娘点了额头说两句,再想想那些个小厮怎么好跟高德兴比,她也是到了要婚配的时候,原来是怕张姨娘这里挑不上好的,既有了好的,作甚缩了头让给旁人去。

张姨娘跌了腿儿,伸指头戳上了明洛的额头:“你可真是个蠢的,白生你一付聪明相了。”说着把她拉到屋里去,明洛还只不肯,张姨娘扭了身子拖住她把她往里拉:“我为着什么,还不全为着你,你也不想想,绿腰是咱们的人,往后老爷跟前也能递得话头去。”

她见女儿还是一付不解的样子,长出一口气儿:“咱们在后院里头,看的都是太太的脸色,她今儿好了,天就晴了,她有个不好,咱们全听着雷霆风雨的。”

这个道理明洛是懂的,可她还不明白怎么就跟绿腰攀扯上了,张姨娘又是捶胸又是跌足,又要去按她的额头,叫明洛一下子躲开去:“这跟咱们又挨不着,打雷下雨又不是咱们坏的事儿。”

“撑伞!撑伞你懂不懂!”张姨娘嘴里叽咕两声:“生你这么个蠢,真是白瞎了我那时候变着法儿的要核桃吃了,白饶我那核桃钱,我只跟你说,咱们现在叫个菜,厨房里把咱们排在第几个?”

上房的明潼屋里的,再下来就是小香洲了,那也是明沅出手大方,又有一个喜姑姑的面子在,平姑姑自然是紧着她,可要是绿腰嫁过去,平姑姑就得先紧着待月阁了。

明洛又不是真蠢的,咬咬唇明白过来,除开厨房这下更气了:“娘就为着这个,那可是高家。”姑娘们再是养在深闺,总知道一些,这里头又还扯着了情情爱爱的,她们到了该懂事儿的年纪了,也隐约听说一些。

女儿家都是可怜的,独里头这个男人叫人恨,但凡他硬气些,哪里闹得出这桩事来,两个姑娘都叫他一个给赔送了。

明洛啐得一口,张姨娘却不以为意:“我同你说不着这个,她自家都肯了,我只好性儿才帮着张罗,你一个姑娘再不该管着这些。”

明洛急得无法,可张姨娘说的也有道理,同她是不相干,丫头的婚事她不好插手,可若有了牵连,她也一并没脸。

无人可说,又到了明沅这里,抱了大锦枕愤愤捶得两下:“这样的事儿,别个避都不及,只她上赶着,叫别人怎么看我。”

明沅倒了茶递给她:“你顺顺气儿,依着我看,太太那儿也恼了平姑姑呢,事儿且成不了,可别叫嚷开去,到时候闹出来才更难看。”

明洛还鼓了嘴儿不乐:“真是失心疯了。”她说归说,心里却巴着这事最好能成,都提起来了,打了张姨娘的脸,她自个面子上也不好看,又怨张姨娘多事,翻来翻去的叹息。

她在罗汉床上折腾,一团雪就趴在炕桌底下看着,明洛停下来往那底下一瞧,跟一团雪两个大眼瞪小眼,伸手想把她引过来,一团雪缩了身子往后挪,从那一头跳下去,缩到柜子底下去了。

明沅掩了口就笑:“得了,别个是人憎狗厌,连猫儿都嫌你了,赶紧别翻了,翻也无用,上回那帐册你看得怎么样了?”

提到帐册明洛越发头大,两只手捂着额角直摇:“我可活不了了,活不了活不了活不了。”一唱三叹,逗得明沅直乐,两个正闹着,明湘打安姨娘那儿回来,明洛捅了明沅一下:“还不好呢?”

明沅无奈一笑,可不是没好,明洛吐吐舌头:“她这都不像作月子了,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叫明沅捏了面颊,她也知道说得不中听,捂了脸闪过去,嘻的一声笑:“要是这回为如意,我姨娘怕是也得装病。”

明沅猜的半点没错,纪氏怎么肯让张姨娘的丫头嫁进平姑姑家里去,张姨娘一向只在纪氏要出门或是见客的时候才叫了她去梳头的,这会儿却天天往上房里头跑。

寻常梳头嬷嬷的手艺还真不如她好,头发在她手上更听话些似的,将要进了三月里,张姨娘觉着这份功夫差不离了,坐了半个绣墩儿陪着笑开口:“绿腰这个丫头也跟了我好几年,自来是妥当的,跟平姑姑的儿子倒相衬,想请太太给这个恩典呢。”

纪氏脸上似笑非笑,对着靶镜勾了嘴角,拿眼儿溜过去,一句话就给回绝了:“我心里头有了人选的,绿腰既是个好的,让乐姑姑看着给择个相配的。”半点儿也没给张姨娘留面儿。

卷碧垂了头不说话,一屋子丫头因着提到了高德兴,都飞过眼色去,六角八宝两个更是侧了身子,这屋里再无人敢提,便是平姑姑来了,也只卷碧在旁侍候。这几个总有跟琼珠琼玉交好的,这会儿听见张姨娘上赶着,都有些鄙夷她。

纪氏脸上神色一淡,张姨娘立时就缩了脖子,她倒是想着办法的,可颜连章不往她院子里来,纪氏说是身体不适,他纵回来也都歇在苏姨娘院里,她难道还能去截胡不成。

张姨娘回去就骂骂咧咧,几个要嫁的丫头她心里有数,无非就是明潼院里的大篆,安姨娘院子里的画屏已经家去了,苏姨娘那里的小莲蓬,余下的也就只有明沅那儿的采薇了。

她自家觉得没脸,跌了足拿帕子按住眼睛,回去就说自个儿肠绞痛,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绿腰闷了头也不出屋子,明洛端了汤过去,坐到张姨娘床头,见她似模似样的拿帕子包了头哼哼,给她气得笑了,手上一抖,汤都差点儿撒出来:“该,我说什么呢,姨娘自个儿闹,作什么牵着我去。”

张姨娘原来就是妆相,女儿一说话,把她那口气激了出来:“我为着谁,还不是为着你,太太一门心思给三姑娘忙,可想着你们姐几个,等别个都定下,你们都是捡别个余下不要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歪瓜劣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