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推门而出。
夜游百无聊赖地倚在院墙上,见她出来立时站直了:“方才的对话,我可半点都没听到。”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晓的?”猗苏扬扬眉毛。
夜游居然就不客气地直接细数起来:“你的过去,伏晏失忆的内情,嗯……就这两样。”
猗苏默了片刻,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得真的太多了。”
夜游咧嘴一笑:“这就是我的本钱嘛。我不介意把余下这两件事也记下的哦。”他说着又垂头丧气地哀叹:“说起来,我根本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伏晏那张脸根本就是作弊。”
猗苏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话中所指,原本想顺着话头抬杠几句,但最终觉得不妥,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夜游会这么想,伏晏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个可能性。按照君上那唯我独尊的性子,很有可能根本跨不过心里这道坎。而且……一想到伏晏如今拥有了白无常的记忆,猗苏都觉得颇为古怪别扭。
见她不说话,夜游也就顺势转开话题:“说起来,如今你也不是非得住在上里,想回三千桥也无不可。”
猗苏犹豫片刻,径直问道:“伏晏何时得空?”
夜游为难地抓抓头发:“这事还真别问我……总之这两日他忙,让我转告你先别去找他。”
“好。”猗苏垂下眼睫应了声,有一瞬似乎显得颇为失落,可她抬眼的时候已经全无踪迹:“我先回上里,之后再说。”
夜游唇线微微一紧,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打着哈欠道:“那就走了。”
两人便一路闲聊着回到上里,各自分头回房。
猗苏原本想睡个午觉,翻覆数回最终还是悄然起身。她想在廊下吹吹风,才走到门边,便听到院落外有阴差来往的声响,说说笑笑:
“总算是熬过去了,可以得空放假啦。”
“每年清明都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也真是吃不消。”
“是没气力去找你家婆娘了吧?”
“就你多嘴!谁不是筋疲力尽?”
“也是,君上忙了那么多日,昨儿才开始休息。”
“他那干劲还真是……”
猗苏回过神的时候,发觉自己差点将纸门抠破。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冷静,在心中默默重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伏晏休息上那么一天两天恢复精神不让人打扰也是自然的……
这稀薄的自信勉强支撑了又两日,猗苏终于按捺不住,径直往伏晏书房而去。外头的廊下第一次出现了侍者,见了猗苏迎上来抱歉地道:“君上在忙,不方便见客。请姑娘改日再来。”
猗苏闻言僵硬地看向紧闭的房门。时已薄暮,纸拉门对侧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灯火的光亮,她知道伏晏就在这门的另一边,伏晏也肯定知晓她就在门外。可这么一扇薄薄的屏障,就这么尽忠职守地挡在中间,无言地传达了另一侧的态度。
被伏晏当面辞退时那股刺痛的愤怒又一次席卷上来,猗苏多希望自己能抄起什么东西再次冲对方砸过去,利落地摞下“要说就当面说清楚别畏畏缩缩不明不白”云云的狠话。可此番她做不到,她没有冲进去当面对峙的底气。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伏晏的意思,也明白他这样表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她都不知道如果真的见面,她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来。
伏晏不能接受自己曾经被当做移情的对象,自尊和谢猗苏,他还是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前者。说到底,他不够相信她。
又或者……他终究是因为她的过去而厌恶她了。
“我知道了,我改日再来。”猗苏平静地道,最后还是忍不住略显尖锐地补了一句:“请君上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说完,她微微一笑,转身往西厢而去。
颜色显得稍冷的紫红夕阳落在廊下,门那一侧的伏晏一抬手将灯灭了。他面前的几案空空荡荡,文书早都处理完毕。他向后倚在隐囊之上,难得将内心的烦躁摆在了脸上,玉拂尘在掌心一叩一叩。
伏晏其实极其想见谢猗苏。
可他尚未准备好,只能先以公务之名略加拖延。
他这两日想的除了自己的旧事,便只有谢猗苏。在重重的思虑中,他首次尝到了某种近乎恐惧的情绪。对方心悦的是否真的是他这个自扭曲的空白中成长起的人,他毫无把握。他反常地思前想后,不由自主地推衍起谢猗苏对现今的伏晏失望、幻灭的可能。
对于过去的自己,伏晏感到打从心底的自卑。
更确切地说,他知道那个谢猗苏一次次倾心的白无常,根本不是他。
白无常所能做到的,伏晏做不到。
伏晏一直是自负的。却也因为这傲慢,他无法粉饰太平、视而不见,这弱势在他眼里只有愈加严重可憎。况且,那个令他无法及其项背的对手,偏偏是他自己,一个更好更惹人喜爱的自己,一个与自己完全隔绝的陌路人。
他对这状况,由衷地无可奈何。愈是想尽快想通,愈是陷在死局中找不到出路。
然而次日,这死局生生扭转——谢猗苏送来了书信。伏晏等送信的阴差一走,便迅速展开信笺,动作却僵在了半途:
这是一封辞职信。
作者有话要说:
↑bgm↑
预告:下章表白
【剧场】
如果把阿谢和某些人强行面对面,状况如下
猗苏:呵呵(内心:啊果然因为我的过去讨厌我了,或者还是觉得我喜欢的根本不是他……_(:3」∠)_)
伏晏:啧(内心:她喜欢的真的是我吗,会不会很讨厌真正的我……_(:3」∠)_)
胡中天:还真是出奇的同步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