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晏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一直是克制的,冷静的,自律的。可这些审慎的东西现在全都被他亲手毁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随时会越过界线、落入癫狂的悲恸。更可怕的却在于,当事人对此丝毫不觉得惋惜或恐惧。
伏晏的眼神微微发直,却亮得骇人,心火熊熊在眸底燃起来,熠熠生辉;仿佛这火焰燃尽之时,他也行将就木。他便这么僵硬地立在门槛外,好像害怕再近一步便会把房中什么脆弱得不堪触碰的物件打破。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很久,毫无征兆地一呛,吐出口血来。
夜游要伸手扶他,伏晏却缓缓矮身,又是数声咳,指缝间的血流下来,衬得手指惨白而无活气。他垂下头低低地笑了,笑着笑着干脆坐倒在地,背靠着门框,衣襟上黑褐的血污上再次覆上点滴新红。
他仰头看向面色凝重的夜游,觉得荒谬。
明明衣服还在那里,人却像是从未存在过。
他想放声大笑,却只有更多的血从喉头涌出来,猩红点点弄污了鎏金的地砖。
之后他好像病了很久,具体的根本记不清了。事后听侍者说,他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唤同一个人的名字。
痊愈之后,梁父的当班,西厢的守卫,胡中天,夜游,兰馥,忘川幸存的住民,甚至还有母亲,还有已经失心疯的如意,伏晏一一问过去,得到的却永远是相近的答案;谢猗苏的存在和封印的事,便这么轻而易举地随着她的离开,在所有人心头消失了。
除了伏晏一人。倒如同疯的人是他。
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失心疯了。
他不难猜想谢猗苏是同那些恶意一起去了九魇;可九魇的入口也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任他一次次寻找,都只有更深的徒劳。
一年复一年,改制成功推行,一切如他很久前所想般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