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味道有点像中药汤,忽然看到卫子夫的影子在远处影影绰绰的露了一面,他越发得意,喝了药,头也不回的奔着美好的新生活,跳下了轮回井。
他打算的很好,凭自己的头脑和性格,无论到了哪里都能干出一番天地。
很可惜,他投胎到崇山峻岭中一个村子里,整个村子二十多户人家,秦末逃难到这里,互相婚嫁,与外界隔绝音信,也不给皇帝缴税,也不和外界买卖,更不知道外界的变化和文字书籍。一般的山民至少需要买盐,他们这里却有一个小小的矿洞,产出一些岩盐。
刘彻就投胎到这里,成了一个女孩子。
他刚出生那年,另一家一个明明在树上掉下来摔死过去的男孩子忽然又活了过来。
等刘彻半饿不饱的长到十二岁,有了初潮之后,就嫁给了那个男孩子。
丈夫倒是很沉默,在同村人中算是最温柔的,做事也很谨慎,耕田养鸡很卖力气。
两年后生了个儿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二十岁的小媳妇,就因为产后风不幸死了。
刘彻在阴间再一睁眼,回忆起两世记忆,差点被再气死一次。
朕这辈子居然大字不识一个,从出生到死都没离开那个村子,吃粗粝的食物,穿粗布衣裳,夏天在河里洗澡?
从四岁开始养鸡,六岁开始纺线,十岁开始织布,十二岁就被人压在床上……还生了四个孩子?啊,想一想都觉得好痛。
对孩子的爱意和‘朕居然生了孩子’的耻辱以及痛经、生孩子好痛的回忆交织在一起,他终于昏了过去。
第41章 是谁+刘骜(捉虫)
刘彻在三生石前头看了半天,鬼通常不记得自己的前两世, 这块石头能照映出来。他看到自己在未央宫中意气风发的指挥千军万马, 也看到刚生完孩子正试着下奶, 痛的浑身冷汗。
一口血想吐,还吐不出来, 憋在心口难受的很。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小时候被人养的傻乎乎的,不觉得听人说隔壁的大哥哥死了又活过来, 性格也从活泼跳脱变得稳重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这是借尸还魂吧?
是谁跟我睡了几年生了四个孩子啊!去他妈的!是谁, 难道是卫子夫?不会是卫青吧?卫青应该很忙,可别是他。那到底是谁对朕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谁……睡了我?
是不是阎君故意害我?刘彻尽量理智的想了想, 应该不是, 书、诗经上写过民间的女人怎么生活, 大概就是这样。权贵太少, 普通民众太多,这就是随机的投胎, 十万平民和十个权贵, 随机到平民的可能性很大。还算侥幸, 没有什么苛政猛于虎, 不用交税, 也没被人买卖。
我怎么会认为投胎之后更好呢!气的捂心口扶着墙发呆。
卫子夫穿着漂亮的金丝鱼鳞纹裙,上半身却只用豹皮裹胸,露出圆润的胳膊和小肚子, 修长的脖颈上戴了一串彩虹色项链,脸上用胭脂画了一朵小花:“陛下?”
刘彻蹦起来:“你来干什么?怎么穿成这样?”
你为什么穿的这样诱人?肯定不是俩勾引我!你来嘲笑我?
难道因为我杀了据儿,你为了报复我就跟去了?
谨慎温柔能干活,确实像你。
他妈的天天晚上折腾我,不对,你死回来了么?
孩子们怎么办!啊呸那不是我的儿女!
“据儿还在工作,今天没法来接你。查了生死簿,让我来等着陛下,送你回去。”卫子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地府最近流行混搭,上古时期的兽皮配汉朝的裙子,项链也要不同颜色。”红橙黄白绿青蓝紫,她凑了自己有的珠子又和人买了一些,总算凑够红玛瑙、珊瑚、浅色珊瑚、染色砗磲、蜜蜡、珍珠、白玉、青玉、绿松石、青金石、水晶石等数十种,凑够了渐变色项链。
她自从知道刘彻为了把儿子从阴山背后捞出来,自愿按照阎君的期待去谋反,心情就变得很复杂,被儿子婉转的探问能不能来接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刘彻非常怀疑那个借尸还魂的男孩子就是她,但是想了想,算了别问。
要真是她呢,以后还怎么见人,如果不是她呢,卫子夫会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吧?
他开始问:“卫青也忙?”
“嗯,原本每年有一天假,现在也没了,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忙。”
“嬴政管理那镇子,管的好么?”
“我没打听过,听说还不错,交的税里有素绢,有稻子,还有竹简,还有莲藕。”卫子夫忽然笑了起来:“听说他们现在不爱耕种了,不会脱壳,又不会做酱料,煮出来的饭不好吃。”
刘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他现在的记忆还有些混乱,外形也很混乱,一会是个瘦弱却精神的小媳妇,一会是个傲慢的青年男子。
鬼的外形是根据内心认可来变化的,认为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卫子夫拽住他的袖子:“你的外形还在变化,先去吃些东西吧。”
“我没带钱。”
“我有。”
于是刘彻就愉快的吃了一条街的小吃摊,把在地府几十年的空虚、在人间二十年的寡淡都补了回来,吃的卫子夫一袋钱都空了,卫子夫问:“能赊账么?我明天来还钱。我在地府做工。”
“不成,我还不知道明天失去投胎了还是接着出摊呢。”
刘彻才不太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
他现在正在整理两世的记忆,把这些事都区分开。区分开之后更觉得讽刺,头一生几乎在白云乡中,以第二世的眼光来看,那是神仙日子。第二世我都干了些什么,不想不想不想!不要再想了!
卫子夫在他对面坐了一会。
刘彻忽然问:“你还怕我么?”
卫子夫摇了摇头。
“那你还恨我么?”
她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