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倒了一壶酒放在小火炉上温着,舒舒服服的等着妻子换新裙子出来欣赏。
羽毛裙子很适合她。
雪白,毛茸茸的东西和美人非常相衬。
又询问李弘这些羽毛从何处来,显然这不是谁陪葬的旧衣服,地府又没有鸟。
李弘答道:“这不是真正的羽毛,是石中羽。阴山中有一种特殊的石头,敲碎时里面有一缕缕像白羽毛的东西,因其无用,一直都没有人开采。”
会用羽毛做衣服穿的美妇人如果还是自由的,也不会去阴山背后散步。能开采到石料的人只觉得这种羽毛脆弱易断,搓绳子不如棉麻,既不能织布又不能吃,引火连普通的草都不如,至多能攒多点做个毛掸子,可是在阴山背后挖石头的人,又有谁有这份闲心去攒羽毛做掸子?
武曌丢给他一个‘你很机智’的眼神。
至于其他人,则都是很羡慕。
李豫李适纷纷许诺自己的娇妻,等以后也给她们弄一件,这好像不难。
李弘沉吟了一会,如实说了:“伯父承乾在这件事中出力甚多,他现在就在阴山背后看管罪鬼,这主意是我想的,羽毛是他凑的。他没什么话让我带给祖父母,还特意叮嘱我不要说。”
众人纷纷陷入沉默,李世民脸色微变,默然喝酒,长孙无病微微叹了口气,感觉这件裙子似乎变得沉重了。也不知道李承乾是在利用他,还是的确不想让他说。
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滞了。
李旦小心翼翼的过来打岔:“难得哥哥回来一趟,你的宅地现在被那两个女人占着,和我一起住吧。看看我的麦子种的怎么样。”
李治眉头微挑,如果是大哥继位,就不会有媚娘什么事,也就不会有李旦,更不会有李隆基……这种想法虽然有点蠢,却要小心规避,不能让阿耶心里有这种想法。“当初帝王家事,又权势干扰,又被天命干扰,大哥也跟我说过,他是一时糊涂。前段时间我和大哥见面,他还谈起李旦不容易。”
李旦刚揪着哥哥想要溜走,没揪动,只好自行撤退。刚撤退到一半,忽然听见自己被点名,心里一突。
李渊问:“旦儿怎么不容易了?”死掉了三个哥哥最终离奇的继位,不会再有谁像他一样,靠着哥哥各自意外去世而登基。
李治笑嘻嘻的说:“在这镇子里,除了我之外,别人谁不是有一个皇帝爹爹就为之焦头烂额,惶惶不安,李旦不一样。”
众人开始笑。
“我可怜的旦旦,不仅爹娘都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侄子(李显子)也是皇帝,妹妹好像也有点想当皇帝。儿子也是皇帝。”
李旦的眼泪掉下来。差点被母亲的娘家侄子弄死,差点被哥哥的倒霉皇后弄死,差点,哦没有,儿子还行。
别人都觉得他不容易,李诵在旁边不觉得如何,作为唐朝当太子时间最长,长达二十五年,差点是当皇帝时间最短的皇帝,他确实在学睿宗的生存之道。
李弘回来呆了一段时间,又满载而归。拿到的赏赐都是金银器皿,祖先们一致认为他现在已经成穷光蛋了。
……
李诵的字写的很好,德宗李适疯狂沉迷于写诗时,每一首都要太子亲笔抄录下来,这倒是从另一方面保证了父子之间能常常见面说话,太子天天给皇帝记录诗作,就不会被怀疑要谋反。
他现在也继续做这件事,安静低调的神似韩愈——韩愈当初作为史官,给李诵记录了《顺宗实录》。
李纯刚即位时励精图治,也在想方设法搞钱养兵,政府筹办了‘飞钱(汇票)’业务。
帝镇中的皇帝们弄清楚使用方法之后 ,只想深究一件事,那就是这件事中朝廷能获利多少,这倒是不怎么伤及百姓,那些能用得上飞钱、不愿意自己扛着钱行路的人必然是大商人,几百贯几千贯才值得一用。普通百姓出门带一两贯钱,往腰里一缠就走了。
商人们省却了一车车运钱的运费,还有路上可能遭遇的血本无归的劫掠。朝廷可以从中抽成,抽的再多也比运费低廉。这倒是一桩巧思!生财有道。
“妙哉!”
……
又有柳公权给人写的祭文烧到阴间,大文豪大书法家给高官写一篇祭文,或是一份墓志铭,可谓一字千金,写一篇就够吃半年的。皇帝要他们去写碑文,如玄秘塔碑、神策军碑,那给的赏赐更多。
如今柳公权声名鹊起,公卿大臣家里老人去世了,一定要请柳公权来书写碑文,如果碑文不是出自柳公权之手,周围的人就认为其子孙不孝。外国使节来唐朝朝拜,有两件事情必须去做的,除了给当朝皇帝进贡,还有就是花钱买柳公权的字。
如果柳公权新写了碑文,工匠还没刻完,文人们就拎着棕刷小桶和白纸卷在旁边跃跃欲试的等着拓印了。
新任大唐顶流柳公权。
一开始是有人拿着自己的祭文反复欣赏,拿出去给朋友看:“你别看他怎么夸赞我,你看这字,筋骨刚健,锐利端正,变化巧妙。是不是很美?我从来没想到过字能写成这样。”
“这话说得的,你看我的祭文,颜鲁公给我写的!”
死者本人拿着自己的祭文反复观看,甚至还临摹下来。
颜真卿听说这件事,也来看了看:“嗯,好。来我抄一份。”他收集临摹了很多优秀的书法作品。
王羲之也看了看,真是风格迥异,一点都不缥缈。
阎君们本来在安静舒服的休息,元和年间唐朝中兴,重用贤良,改革弊政,重用法度,兵强马壮,他们的工作量少多了。
正在这时候,一群公卿来拜见阎君,他们只是言辞恳切的要求一件东西——墓志铭!自己的墓志铭!还有墓碑!
墓志因为是石料,都被自动识别为非陪葬品,木石都被直接排除,要不然汉朝皇帝早就拿到黄杨题凑盖房子了。如今谁都没拿到自己那又大又方重达百斤的墓志。本来也没什么人要这种东西,自己生平怎样,出任过什么职务,爹妈是谁,祖籍何处,生了几个孩子自己都知道。
一旦是书法家写,那就不一样了。
阎君们很淡定:“这个啊,给你们把墓志铭搬来有点难,将来你们走后也不好处理。”
这帮老头竟然当场哭了起来。伤心的就好像被人抢了心爱的玉石。
“阎君慈悲。”
“呜呜呜呜呜”
“我一生清正,死后也无欲无求,只有这一点心愿,请阎君垂怜。”
阎君们互相迷惑的看了看,凡人的行为总是让他们感到迷惑,不认识这些人,大概记得都挺好:“既如此,可以让鬼差带你们去人间拓印自己的墓志铭。如今天下太平,鬼差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