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静:“吃丹药么,要么长生不老,要么直接吃死,现在死了反倒寿命无尽,二者兼得。”
朱见深听见那边吱哇一顿乱喊,匆匆忙忙的爬起床,衣衫不整,站在门口远远的眺望,小声对身边人说:“真有点群魔乱舞。”
万贞儿嗤的一笑,拿起衣服披在他肩上:“你好促狭。”
朱见深拢着衣服也不穿好,走过去问护送嘉靖前来的鬼差:“你们还有,有什么事?”
韩都尉惆怅的看看左右:“时隔千年故地重游,有些感慨。”
韩非出来继续工作,主要是为了关注当前人间没有法治会逐渐变成什么样子。看朱厚熜被祖宗殴打都索然无味,一点都不意外,走过去看了看秦始皇的兵马俑,现在在阴间中先秦的衣冠风貌所剩不多,大部分鬼都随波逐浪的更换衣冠称呼。有些人可能觉得直裾与直裰相差不多,那人的眼神可能有问题。
这次接了这份差事,也是为了假公济私,见一见朱元璋。朱元璋接近于法家,刨除掉几次大案之外,他所制定的法律以及凭借大诰可以状告官员、乃至于家家户户持有大诰对百姓进行普法的项目,都是亘古未有,世所罕见。
那边朱瞻基正在重新梳头,连忙走出来,孙氏给他梳头梳了一半,刚扎好高马尾,还没有盘成包包头再戴上善翼冠。长发及腰,跑起来活脱脱是个大松鼠:“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今天休息,全都睡懒觉。
朱厚熜想起自己修炼多年的五雷法,当即把手指头拧巴成一个灵官诀,中指高高竖起,另外四根手指盘踞在周围。手掐诀口念咒,想要用五雷法把这个凶神恶煞的黑胖子打飞。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啊啊啊”
懂行的人何止他一个,朱高炽气的肉都抖索:“把谁当鬼呢?朱祁镇,你倒是好好揍他啊!”
朱祁镇认认真真的掐着他的脖子:“我掐着呢,他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刘邦远远的看到灵官诀:“这小子还他妈学过罗马的手势呢?”
古罗马就拿竖中指当做一种骂人的手势。
刘邦生性务实,很少修炼这些后来人间流传起来的手诀符咒口诀,他生前知道自己要死,直接放弃治疗,死后更是闲的没事时讥诮那些为了抵抗命运而努力嗑丹药的皇帝——天命让你当皇帝的时候不推辞,让你死的时候不想死,你丫还想选啊。
朱厚熜被掐了一会脖子才发现,这和当年被人勒到喉咙要断掉,说不出话,四肢麻木,眼前发黑的感觉不一样。他是整个帝镇中,唯一一个有勒个半死但没死又抢救回来的皇帝,在被卡脖子这件事上很有经验。在惊恐中缓过来,开始奋力挣扎。
实力太差了根本挣扎不出来。
朱元璋静静看了一会子孙相残,朱厚熜的体力近乎羸弱,奋力挣扎也没能溜出来,朱祁镇一边打他一边提防着朱棣会不会突然踹过来,而朱祐樘插不下手,已经去旁边和张贞玲一起喜极而泣。忽然发现送朱厚熜过来的都尉一直在看着自己:“嗯?你认得我?”
“天下谁人不识君。”韩都尉走了过来:“若不打扰,有些事想要请教洪武皇帝。”
“请讲。”
“你对法、术、势运用自如,为什么不压制儒家,还抬高朱熹?”
有些人传言他认了朱熹当祖宗,这是无稽之谈,他皇陵碑上写了‘勤服农桑’,祖上都是农民。
朱元璋淡淡道:“你是法家?理学与法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希望他们能自行约束道德,不要总犯死罪。”他也不是喜欢杀大臣,但是大臣们总喜欢犯法,犯死罪,法律写的很清楚,他们非要犯法,朕有什么办法?朕也很生气啊。
韩非不认同这一点,理学让人自己约束自己的心,法家是让皇帝约束军政大权,这可是天差地别。而且他通过观察发现,理学让很多人变得很迂腐,没有创造力和进取心,国家大事只有耕战,理学士大夫只剩下一个耕,这还能好的了吗?杨慎对此就深有体会。
朱元璋认为两项叠加一下更好,可以互相帮衬,没想到子孙后代没出息,做皇帝约束不住大臣,真正按照理学严肃约束自己的臣子也入不了内阁。
韩非倒是没有问极低的薪俸因何制定,宋朝的俸禄虽然高,却是从皇帝到百官一起贪污,肯定是按照最低生活标准,衣食无忧就行。按照朱元璋定的俸禄,当官的在前后衙里种点菜,夫人在内宅养蚕养鸡,足够衣食无忧的。
问题是谁当了官还愿意做这种事,人们当官的目的是什么?
很多官员表示做人上人、酒色享乐才是不忘初心。
俩人很快就对——‘制度再好也管不了皇帝偷懒’以及‘身为皇帝怎么可以偷懒,休息时就不觉得惭愧吗’这两件事达成共识。
谈的倒是很投机,并约定了以后再聊。
朱厚照在旁边痛心疾首,有三件事叫他难过:“你怎么能沉迷炼丹不理民情!你怎么能不打仗!你怎么不带个皇后来!”他显然不能调戏漂亮的祖宗奶奶,但弟媳可以调戏一下呀!嘉靖这仨皇后哪一个都不来。虽然什么都干不了,逗个闷子也挺好的。我的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上天罚我这样的不近女色。
朱厚熜被揍的死去活来,拼命挣扎之中,终于认出来旁边身着浅褐色曳撒的黑胖子是谁了,是成祖!这一认出来,其他人也就都连贯的想起来了:“成祖救我!英宗你放开我!”英宗是他曾祖父,但他真有点瞧不起这个被人抓走的曾祖父。看历史就觉得他很蠢。他也隐约想起来这个消瘦的中年人是谁,这不是我素未谋面的堂哥吗!藩王无召不能进京见皇帝,他没见过朱厚照生前模样。
皇帝们日常不穿满袖子小鸟的龙袍,那是画画像和重大节日才穿的大礼服,日常就穿喜欢的棕色、黑色、灰色,行乐图上就是那个颜色,穿着也舒服。现在更是如此,皇帝不用穿的花里胡哨来显示自己的身份,以前不用,现在更不用。
朱棣本来还很有耐心的看别人打他,被叫了一声成祖,当即大怒:“住口!谁许你改我庙号,你这大逆不道,辱没先祖的混账!”
刘邦慢慢悠悠的喝着一壶酒,感慨道:“这打的也不怎么精彩啊。”想当年我们那会,明修塔楼,暗挖壕沟。刀枪棍棒,互相围追堵截,手段层出不穷,三四个人打出千军万马的气魄来,看看现在,体质一代不如一代。怎么着,被傻叉儒生给教废了?
这帮傻叉皇帝,信什么佛道两教。
汉高祖在人间欢蹦乱跳的时候佛家还没传入中国,建立道教的张道陵还没出生,虽然已经有方士炼丹,但还没有成系统的忽悠人。
朱元璋心说:你们当初能有多精彩?
刘邦看出他的心声:“想当年我和祖龙斗法,三百年未分胜负。二龙相遇正是风云际会之时,亦敌亦知音啊。”
朱厚熜一发现身上的人是英宗,立刻鼓起勇气,奋力推了他两下,质问道:“我有何罪?朱厚熜不曾身陷敌营,更不曾被宦官左右。虽然误信奸佞,很快又拨乱反正。”二祖如果觉得我不对,还可以,他明英宗凭什么觉得我不对?
突然脑海之中灵光闪过,想起来这半年来让他又愤怒又无法反驳的,海瑞的奏疏。必要时可以抄作业。
朱祁镇:气晕过去。
朱佑樘:让我来!
朱见深这才走过来,拦住儿子,把老爹扶起来,看着这个孙子,他当年对儿子们都不太在意,印象不深:“不不不是这个,你不该,改,改太宗的庙号。岂能称祖。”
眨眼,努力示意。嘉靖将来的地位,怎么说也会比英宗稍好一点,他很愿意帮一帮这孙子,让他和自己老爹对着掐去,以免爹他总看万贞儿不顺眼。
朱厚照:“哈!朕当年在豹房中,猛虎出笼扑了过来,朕都毫无畏惧之色,当场与它搏斗起来,将其搏杀,你怎么如此羸弱不堪!被十几个宫女勒了个半死,怎么不想着好好练武,将来练就万夫不当之勇,谁来刺杀都不怕,就一味的躲起来呢。”
朱厚熜极其聪明,被祖父一点就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哥哥怎么忘了,当年猛虎扑向你时,钱宁躲开了,因而失宠,是江彬奋不顾身,效仿汉代冯婕妤,挡在你面前,从此之后才对钱宁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