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小时老是夜哭,爷爷就把刀柄撅了,磨钝穿孔,给小孙子挂上,说小孩儿的眼睛太干净,这东西煞气重,脏东西不敢碰。
自挂了这银片,大头还真没哭过,从小挂到大,一直都没解下来过。
物老生灵,剖尸刀银光闪闪,红阳的舌头被戳,痛楚难当,舌头不停滴血,他不敢久留,打开门跑了出去。
正遇上买了甜酒酿回来的阿四,阿四被他当头一击,昏了过去,满满两碗甜酒酿全洒在地上。
大头追出去时,街上已经没有红阳的身影了。
阿四受了重伤,大头脖子上一圈血痕,由红变紫,他说不出话来了。
白阳坐在高坛上,宣完神谕,回到房中,还没走进就先闻见一股甜腻腻的酒酿味,桂花味中还掺杂着一丝血腥气。
他身边的黑衣女人先冲进去,从柜子里把红阳揪了出来。
红阳浑身是伤,舌头破了个血洞,嘴角不断渗出血来,他不肯浪费,用手接着,再喝进肚中。
白阳看他,就似看一颗弃子:“你怎么在这儿?”
红阳咳笑两声,吐了口血:“你想过河拆桥?”
“是你碰了不该你碰的东西。”白阳面色如常,除了觉得红阳吐得血十分腥气之外,看他受伤,半分不忍也无。
他抽出手帕,捂住鼻尖。
红阳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白准在镜中也是这样,他惊问:“你跟白准,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的后代?”
白阳面现怒色,灯火照着他的影子。
白阳身体离红阳七八步远,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伸出手,住红阳的喉咙,将红阳提了起来摔到地上。
黑衣女人走到门边,把门窗关上。
“我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影子抬起脚踩在红阳背上,用脚背狠狠碾压红阳的背,红阳受力不过,噗一口吐出血来:“我没有……我没有……”
“你入梦窥探,不就是想习得我的法术?”白阳盯着红阳的目光,像看个死人。
红阳也确实是他从土里挖出来的,将死未死,还有一口气在,白阳看他皮肤如玉,身上没有一块损伤,把他带走救活。
“你别忘了,我能让你活,就能让你死。”
红阳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咳出口血:“你舍不得。”就算舍得他的命,也舍不得他这身皮。
白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一眼黑衣女人。
黑衣女取出柜中的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套工具,竹刀竹剪一应俱全。
白阳抽出细窄竹刀,到这时候才笑了:“你放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一定留你一命,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红阳被黑衣女人抬到桌上,他四脚被固定在木板上,黑衣女点起一支香,在他鼻尖一晃。
香烟钻进他鼻孔里,红阳眼睛还睁着,但感官迟钝。
白阳手中薄刃对准他的脸:“别动,刀要是歪了,你的皮也就没用了。”
一张没用的皮,留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红阳知道后果是什么,如果他不动,如果他乖乖交出人皮,白阳一定会留他一命。
黑衣女默然看着,屋里除了红阳忍耐不住痛苦时的粗重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刀片划开肌肤的声音。
鲜血顺着木缝渗下桌板,落在砖地上,“嘀哒嘀哒”声连绵不断。
白阳动作很轻,刀片一划,将人皮轻轻撕开。
红阳能看见连粘的血肉碎屑被白阳刮下,他手中薄刃一撇一刮,就只留下那张轻盈人皮。
当整块皮被撕下,白阳把皮泡在鲜血里,他给红阳裹上一张纸,那纸一贴血肉便紧紧依附。
白阳擦着手说:“留你一命,赶紧滚吧。”
红阳还想催动纸人,可他无论怎么动,剪纸人都不听他的话,一叠纸人软软趴在地上:“怎么动不了?怎么会动不了了?”
黑衣女人抓起他,她五指戳破了红阳的纸皮肤,痛得他惨叫一声,被扔进厢房看管起来。
红阳一直忍耐,等白阳出门讲道时,他拖过个小弟子,换上他的衣服逃了出去。
纸作的皮肤,伸展不了,他蜷缩着慢慢离开,逃出租界,逃进老城厢。
霍震烨还是照老样子在茶馆楼上定下包间,等着看白准做的献神纸扎从大街上抬过去。
白准懒洋洋靠在摇椅上,队伍还没走到茶楼前,捕房就有人来找霍震烨。
“霍公子,咱们找了一圈,可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霍震烨放下茶盏,难道是红阳逃走了?
“犯人逃跑了,大头和阿四都受了伤。”宋总捕封锁消息,全城缉捕,到现在还没找到红阳的线索。
霍震烨一下站了起来:“全找过了吗?”
“找是找了,可虹口是日租界,咱们进不去。”日本人的地方,英美现在也不能插手,再说宋总捕不肯承认丢了犯人,又怎么大张旗鼓的去找。
“咱们来倒不是为这个,是大头,他昨天不知被那个犯人用什么给掐了脖子,昨天是红的,今天已经发紫了,话都说出来了。”
好在大头识字会写字,他写了“霍公子”三个字,他们这才来找霍震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