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玥的房门是紧闭的,箫声仍旧一高一低地从门缝里泻出来,月光照出他在窗纱上隐约身影。许是月色太过低迷或者他吹箫的技术十分风骚,那个身影显得微微扭曲僵硬。
我突然在窗外止住了步子,白天见到百里玥时那种恐惧感又一次袭上心头。他是个人没错,但他身上煞气太过逼人,那是种好像从千人斩万人戮里浴血过后的阴煞之气,逼得我这个鬼都有些寒颤。
他往复循环地吹着同一个曲子,没有歇气没有停顿,若不是月影由东向西,我以为时间几乎凝固住了。我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虽然现在我暂时不来葵水了,但也许女人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情绪上我还是要经历的。大多数玩音乐的都比较文艺,挑在子夜时分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文艺些。
我挠挠脑袋,转身要走,箫声蓦地停了。像是有条蛇从脚踝爬了上来紧紧缠住了我的双腿,我迈不开一步,粘腻湿重的感觉贴在背后,冷涔涔的。身后好像有双冰冷的眼睛锁住了我,可窗户上百里玥的身影一动未动,保持着拿萧的姿态。
那背后的是谁呢?是人是鬼?人的话我自然不须顾忌,若是鬼,难道是百里越?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了一惊,什么时候起我潜意识里已认为若有鬼作祟就是百里越了呢?
思绪紊乱时,我瞥见了一只虫子,一只短短胖胖的白虫子。我不怕虫子,但我怕有很多条密密麻麻腿的虫子,鸡皮疙瘩顷刻掉了一地。虫子嘴里伸出的两个倒钩的牙齿锋利得像刀,它像在窗楞上迷了路,想要往窗子里爬却又时时往这边转来触角。
最终它放弃了窗户,而是往我这边爬来了,我有点儿崩溃……
可奇怪的是,它往这边越近,背后那道压力就越远,似乎对它颇为忌惮。这么一远的结果就是虫子在半途停了停,调转的方向往我这边爬过来,那对看上去咬人很痛的尖牙一寸寸逼近,我头皮一波一波地发麻。
“嘎”檐角疾飞出一只白鸦,快如闪电地叼起虫子,仰头咕噜一声吞进了肚子。它扁了扁嘴粗哑叫道:“灯没油了,滚回来。”
我:“……”
“噗”白鸦化成长燃烧的白纸徐徐飘落,落地一刻我脚上的束缚也消失殆尽,我顺风顺水地滚回去了……
当我飞出院子时,窗子上那道宛若泥塑的身影转了过来,抬起了窗户,我好像看见了好多好多只白虫子……
========
回到客房,道士果然坐在黑暗中,他握着一卷书指了指瓶子:“是我塞你进去,还是你自己主动点?”
我装作没听见,直扑大床做尸体。腰上的玉佩响了响,我有气无力地从喉咙里憋道:“别动我。”
他坐了过来,提起我悠悠道:“你胆子倒不小,白家的鬼虫也敢招惹。”
我被晃得乱七八糟,终于没忍住对着他:“呕……”稍稍回想到刚才那数不清的虫子,我这一呕就没了个尽头。
他面色不善道:“你看到我就吐是什么意思?”
“……”我挣扎着想解释,可话到口边就又是:“呕……”
他:“……”
我如愿以偿地被甩到了柔软的床褥上,我抱着被子的一小角边呕边含糊不清地□:“太恶心了,太恶心。”
他的脸色从不善变成了铁青,看样子想要揍我。他的手是抬起来了,但,他没有打我,却伸出一个手指探向了我的胳肢窝……
我被挠得边笑边呕,左右打滚,泪花飞出眼角,气都快笑没了。
“我错了,错了。”我攒了一丝力气连忙哀求道。
他斜依在床头点头道:“你是错了。”手随之松开了:“说说,错在哪里。”
我悲愤道:“我不该丢下道长你一人孤苦伶仃于黑暗之中无灯可用、无书可读,让这黑夜玷污了你的冰肌玉骨。”
这回他好像真要揍我了,连那该死的小黑瓶都招过来了……
我飞身上前扑到他肩上,将脸蹭了蹭他脖子:“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常在江湖走,哪能不卖萌?
他冷凝的眼角有松动的迹象:“下次是几次?”小黑瓶被他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