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官脚下一软,便要栽倒,背后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走到人前,大声下令:“擂鼓!守城门!”
将官一听这声音,便似找到了主心骨:“李大人说得是,擂鼓!守城门!”说完又对李瀚海道,“商州城就交给李大人了,我快马出城求援。”
心内已经转了主意,让同僚守城,自己逃跑,青州池州一夜就破了,商州城自然也守不住。
城楼上的大鼓才刚响了一声,鼓锤便腾空而起,兵士锤了个空,但第一下鼓声余音不歇,传得极远。
“怎么回事?”将官听鼓声一声便住,诘问兵丁。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云团落在城前,从云中走出个年轻男人,手中捏着鼓锤,对他道:“不可擂鼓。”
鼓声一响,便是向阴兵宣战。
他们肉体虽亡,可杀意未消,听见鼓声,便是沙场之上两军对阵,城中更是一个活口都难留下。
“你……你是何人?”将官见谢玄凭空出现,方才吓破的胆子,再一次破了。
“谢兄弟!”
谢玄侧目一看,竟是熟人,李翰海进京科举应试,夺得魁首,点到商州当官。
“李先生。”
鼓音一振,田野间行军声倏地暂停,再响起来时,俨然已经到了城下。
谢玄叹了口气,他们还是听见了,他不再看向将官,问李翰海道:“若要撤走一城人,需要多少时间?”
就算挡不住阴兵,也留给他们一座空城。
李瀚海神色一肃:“商州城防固若金汤,若由李某守城,无兵无援也可保连月不破,岂可弃城而逃?”
何况商州城中有万余百姓,全部撤走谈何容易。
李瀚海身上忽然一轻,谢玄御风托起他来,送到他半空中。
“你自己看看,可能赢得过他们?”
李瀚海见城下鬼火莹莹,走在最前面的骑马将军,只有躯体还在马背,头颅挑在旌旗杆上,脑袋定定望着商州城。
他们旗上写着一个“商”字。
小兵扒在城门望风处,结结巴巴道:“是……是商王的兵?那个断头将军是不是元……将军。”
说书人在说谢魔头的故事之前,最爱说的是商王的故事,他手下大将元通,爱剁人头,以充军功,自己死时,也被人剁头,成了无头将军。
谢玄隔空一点,就见阴兵马前一道红线划出,战马一蹄踩空,那些阴兵纷纷摆出攻城的姿态来。
朱砂红线阻挡在护城河前,一时难以撞破,可阴兵前赴后继,将朱砂屏障碎出裂痕。
谢玄掌心一翻,李瀚海落在城头。
谢玄对将官道:“取官库朱砂来。”
将官本想问谢玄怎么知道城中官库缴获了黄符朱砂,朝廷说是肃清道观,其实就是血洗道观,那些道士们望风而逃,观中库藏皆被缴获送到州府。
商州府库内便藏得许多朱砂。
“杀妖道”难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妖道?
他不应声,李瀚海站出来道:“取朱砂来。”
兵丁立时去库中取朱砂,李瀚海对将官道:“若无道法,活人如何与恶鬼相争?只要撑过今夜,阴兵自散。”
说完又对谢玄道:“谢兄弟,子时刚过,到卯时日出还有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不够将万余人撤出,何况开城门撤百姓,必将引发恐慌。”
谢玄眉心一皱:“将商家那些散道叫来。”
既然是道士,总该有些看家的本事,一起抵御阴兵,撑过四个时辰天就亮了,日光一现,阴魂自散。
城前屏障已被阴兵手中的刀戟撞出道道裂痕,眼看便要撞破朱砂屏障。
屏障一破,城门就算紧闭也挡不住这些阴魂。
城中锣声齐响,家家点灯,兵士将一袋一袋朱砂搬到城楼下。
谢玄掌心一抬,布袋腾空而起,袋中朱砂散落出来,似点点红雨凝结在天空。
谢玄御风飞起,朱砂绕在他四周,他凝神静气,可心中杂念难消。
李瀚海所说的,略一思索便能知道,可他心浮气躁,只要想到小小灵犀近在眼前,而他竟未寻找,便难静下心来。
城楼上的兵丁抬起头来,就见黑夜之中一朵彤云凝聚。
谢玄咬破舌尖,凭一点痛意强行定下心神,指尖一动,朱砂与灵光相合,他在城池上空,画了一道破秽符。
城头便是符头,城中是符胆,城尾是符脚。
朱砂灵光如珠网铺开,缓缓罩住整座商州城。
李瀚海看不见符书,却能看见红色朱砂在暗夜空中缓缓流动,隐隐红光映着街道巷市。
灵符一成,阴兵撞上来便金光一振,魂飞魄散。
他见识过谢玄的道术,若不是谢玄,他已经死在金道灵的手里,可如此仙法,依旧让他赞叹。
将官悄声道:“他便是朝廷通缉的妖道,天亮之后我摆酒请宴,咱们把他灌醉拿下,只要押送到京城,你我的官都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