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些大菜有多难做吗?”
“你知道这个红烧肉有多麻烦吗?”
“你知道这个酱骨头要炖多久吗?”
“我一下午都在厨房里,洗菜切肉烧火,弄得满身都是油烟味,吃完还得收拾碗筷……”
“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阮芽:“嗯嗯!就是!”
柳催雪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好不容易才减下来啊,为了早点来见丫丫,他每天都好辛苦啊。
然而面对这真挚而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只能闭着眼睛囫囵咽,“我吃……”
我吃还不行,呜呜呜。
阮芽伸手去摸他的肚子,感觉硬邦邦一点也不软和,于是她不停夹菜、不停夹菜。
她毫无预兆探手过来,在他腰腹轻按几下,又匆匆离去,柳催雪浑身一僵,耳廓通红。
面前这大海碗越堆越高,他实在是吃不下,忍不住握住她手腕,贴在胃部,“是这里……我真的饱了。”
阮芽轻轻按了按,感觉这个部位确实硬硬的鼓起来了,方才作罢,“好吧。”
他松开手,低头盯着手心出神,唇紧抿着。
蓬英静静观察他们。
柳催雪喜欢丫丫,丫丫不喜欢他。
她对他好,跟他牵手、拥抱,担心他饿着,这都不是喜欢。只是因为她好,她对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这么好。
喜不喜欢一个人,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喜欢是带一点羞怯、茫然,不知所措,还有深深的眷恋,那眼神很复杂,却很好分辨,尤其是丫丫这样不懂隐藏情绪的单纯性子。
就连仙心石也觉得他不能构成威胁,所以蓬英并不阻止他们来往。
晚饭后,阮芽要出门溜达消食,有柳催雪陪着,蓬英很放心。这个保镖来得很是时候,他是后爹,除了照顾她的起居,其余时候都要保持距离,柳催雪作为朋友身份,倒是很合适。
天擦黑时,阮芽领着柳催雪沿着田埂上山,来到一片荒废的水田。
她站在高处,往下指,“这是隔壁哑婆婆的地,哑婆婆快七十了,她有个媳妇,也是守了几十年的活寡,两个人身体都不好,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哑婆婆商量好了,帮她们种……明天,明天我们就来除草翻地。”
柳催雪应好,做什么都好。
他侧首看她,她穿一身粉白的纱裙,脸颊饱满、柔软,立在初春时节微带着凉意的晚风里,如随风摇曳的一枝山桃花。
他心口闷痛,想起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小女孩,如果没有那些事,那现在,现在……他们大概已经成婚。
他不需要隐忍克制。
“丫丫。”稀薄夜色里,他的声音轻而冷。
阮芽已径自往前走去,嘴里嘟嘟囔囔,满脑子都是她的种田大业,“哦!不对不对,明天我们得上镇子里买只大水牛,我一直想要一头大水牛,买来犁地,可是我们家没地,娘亲也不种地,这回终于有地了,我一定要买一头牛!”
柳催雪两步追上她,擒住她手腕,田埂狭窄,她愕然回首,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仰倒,柳催雪及时托住她后腰,足尖一点,飞身而起,落在平稳的山坡上。
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他俯身朝着她逼近。
清寒松柏气息充斥鼻尖,阮芽茫然大睁着眼,在晦暗夜色里凝着他。她好奇更多,因此也不躲避,直到面颊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
“丫丫。”他低声呢喃,越来越近。
她呼吸时难免将他的气息带入肺腑,他握住她的手在发抖,环在她腰后的手也在抖。
入夜后山里的潮气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阴寒刺骨,她感觉双腿发麻,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很别扭。
“你也冷吗。”她嘴唇轻嚅,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他在暗沉的天光下,一瞬不瞬望着她,直望进她的眼睛里,望进她内心深处。
半晌,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什么?”她下意识问。
这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她心底有一股抗拒的念头,好像有谁曾在耳边一遍遍叮嘱,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不可以抱你,不可以亲你,不可以像我们这样。
他们是哪样的?她想不起来,但肯定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那个人又是谁?不能想,一想就头痛。
可那人说的话如魔咒在她脑中不停回响。她两手攥成拳,抵在他胸口,将他往外推。
他浑身紧绷着,胸膛很硬,这力道不过蚍蜉撼树。
柳催雪一动不动,想起从前那么多个深夜,他们躺在他身侧若无旁人拥抱、接吻,黑暗中急促呼吸。
那时候他确实是没什么感觉。
如今回想,竟会产生一种隐秘而羞耻的快意。
他的教养使他一辈子也做不出那样的事,他们好奇地探索,既孟浪,又真挚,是少年人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他们那么真,那么纯。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却好像代入其中,灵魂依附在那具陌生的躯体,代替他做了一直想做却从来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