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小花叹息,“师兄啊,你真不够了解我。”
柳陌轻笑,“你不用担心,蓬英已经被我送出去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你完全可以顺应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月华啊,这可是月华……”
蓬英确实已经被送出去了,他身处无尽虚空,一副画卷在眼前展开,画中场景,正是小花身处的另一个幻境,只是柳陌骗人,他看得见也听得见。
明知这是柳陌的挑拨离间之计,蓬英还是忍不住感到紧张,明明她已经承诺过。
他死死盯着画中小花的背影,见她静立在那青年面前,看不见她的脸,也无法想象她的样子。
见到月华了,她高兴吗?还是难过?这么多年,他都不在她身边,害她吃了那么多苦……那当然也不是他的错,只是缺席的这些年,还能补上吗?
那人始终笑着,容姿之绝美,不似真人。
黑镰毫无预兆往前一划。
红衣青年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目中满是惊痛绝望,他脖颈上出现一条血线,那抹红越裂越大,鲜血随即喷涌,溅了她一脸。
温热,粘腥。
一具合格的傀儡身该是什么样子,阮小花最清楚不过。
制得再好的傀儡,没有元神魂魄,都只是一具制作精美的假人,不会动,不会哭,不会笑。
面前这个月华,其中有几分元神?几缕魂魄,都不重要了。
“安息吧。”
第82章 没有义务拯救你
这个女人,一向很绝。
现在柳陌相信,就是再有一百个月华,她也能干脆利落,狠下杀手。
甚至连溅到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她右手已探进那红衣男子胸膛。
却抓了个空。
丫丫的心果然不在这里。
她木然收回手,竖掌一推,青年飞去数丈,胸口拳大的窟窿血如泉涌,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变成一具真正的傀儡。
有荧绿的光点从傀儡中飘起,是月华半缕残魂。
“你真狠啊。”柳陌叹息:“原来不是只对我一个人狠。”
“你还拘着他的魂魄!他死了你都不放过他,你说我狠?”小花飞身上前,欲将那缕魂魄收走,指尖即将触及时,那束光却蓦地消失了。
柳陌轻笑,“你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
“你还给我,你放了他!”她挥镰在院中狂扫,镰风所到之处,幻境土崩瓦解,池塘高树,白墙黑瓦尽化作烟尘消散。
“阿窈、阿窈,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为什么非要走……”
楼宇屋舍拔地而起,花墙上绿叶攀附,石板路尽头,小小的卖花姑娘蹲在墙角,认认真真数着竹篮里的铜板。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清瘦挺拔的少年踩过积雨的水洼来到她面前,接过她的竹篮挎在臂间,弯腰将她抱起。
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娃乖顺靠在他肩膀,喜滋滋向他炫耀今天的收获。
柳陌似乎还能闻见她身上浅浅的栀子花香味,混着潮湿的雨气,能感觉到她脖颈皮肤散发的热度。
他永远记得,从师父手中接过那女娃时心中受到的震撼。
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包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闹,大概也知道,以后就是他来带她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他一根手指,咯咯笑着讨好他。
这就是小师妹了吗,确实是很小,像个面团子,又像只易碎的瓷器,需得两手托抱,轻拿轻放,动作稍大一点都怕磕着碰着。
她常显露出与这个年龄孩子不符的聪慧,那份世故狡黠却一点也不招人厌。天资最差,师父却最喜欢她,修炼的资源倾向她,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
师兄们毫无怨言,大家都喜欢她。
柳陌也不例外。
她也最黏他,每次卖完花都要等他来接,伸手要抱,这份依赖为他独有。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难免生出些男女之情。
十四五岁,凡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她已出落得亭亭,挎着一篮花站在街口,便有无数的世家公子蜂拥上前。
那时候她已经靠做些小本生意买了几间铺面,没那么缺钱了,只是每年春天,还是习惯性去采花来卖。
柳陌远远看着,心有不悦,牵着她离开时,第一次与她十指相扣,她聪明领悟到了,偏头看看天,“明天要下雨,山上路滑,不卖花了。”
柳陌垂首盯着黑色靴面,清瘦的少年偷偷红了耳廓,轻轻“嗯”一声,牵她牵得更紧。
这份隐隐的爱意,青涩又甜蜜,涓涓细流连绵不绝,支撑他度过无数心魔发作时难捱的夜。
柳陌刻苦修炼,越想摆脱心魔的束缚,越容易被心魔所操控影响,他很清楚这心魔的由来,也清楚师父为什么讨厌他。
他天资绝佳,却从来不被看好,起初跟普通人家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只是希望得到一句肯定,以为只要炼化心魔,必然能得到父亲另眼。
其实以柳陌的天资,换个地方,他想要的名利和尊重,都唾手可得。可如果不是因为在微风道人身边,受他冷待,他何需那些无用的浮华虚名来证明自己。
再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微风道人需要一个转移和承载心魔的容器,柳陌甚至没机会出生。
这样的出生不是他的选择,所以他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