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感动吗?
她又非真正的铁石心肠,自然是感动的。
既然感动,这样的救命之恩,又该如何报答呢?
以身相许?
别逗了,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她长安根本不屑去做。
只不过,从今天起,她将真正的坚定信念保他护他,不管前路有多艰险,她都将与他相扶相持和衷共济。
她不会再疑他伤他,只要他以后都能如今天一般将她当做一个和他的生命等价的生命来看待,只要他不放弃,她就能做到永远对他不离不弃。
她心里明明很理智很平静,但就如那个雨夜一般,莫名其妙的眼泪说来就来。
抬起手用捂得半干的袖子遮住眼睛,她微微张开嘴,将堵在喉头的哽咽和泪意一起轻轻地呼出来。
她不需要眼泪,以前不需要,以后更不需要。
甘露殿,慕容泓沉着脸翻着闫旭川交上来的卫士巡宫时间表,翻完之后一把抓起向闫旭川掷去,怒道:“所以上次夜行人擅闯长乐宫之后,你还是没有加派卫士巡宫。一个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翻墙逃脱的刺客还不够引起你的重视是不是?朕的安危,太后的安危,阖宫的安危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太后慕容瑛在一旁看着慕容泓,只觉他此番伤得不重,但比之前两次遇刺,这回他表现得格外愤怒。
慕容泓当然愤怒,如果他没有及时返回,长安就死了,如果长安没能及时站起来,他就死了。不过是片刻单独相处的时间,便能遭遇此等危险,那这皇宫于他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请陛下恕罪,微臣……”
“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朕绝对不能放心将皇宫的护卫重责交给一个把朕和太后的安全当儿戏的人。你退下吧。”慕容泓冷静下来,然而这近乎淡漠的冷静却似乎比方才的愤怒更令人心惊。
慕容瑛与闫旭川对视一眼,开口对慕容泓道:“陛下,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闫旭川。那次长乐宫被人夜闯之后,闫旭川其实就想增加宫里巡卫的人数和班次了。只因巡逻卫士的茶点是宫中供给的,而年前哀家就说要节俭宫中用度,是故闫旭川就此事特意来询问过哀家的意见。当时陛下已从钟太尉手中要了精兵过来护卫长乐宫,哀家就想着,长乐宫安全无虞,哀家那边的守宫卫士也足够用了,无谓多增这些开支,便没有同意。且此番陛下遇险之事,目前看来主要责任也不在巡宫卫士这边。”
慕容泓目光清粼粼地扫过来,看着慕容瑛问:“那姑母说此事责任在谁?”
“宫女行刺,且宫女手中居然还有凶器,选拔和管理宫女的人都责无旁贷。另外,陛下你自己也有责任,”慕容瑛嗔怪道,“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将身边的侍卫都支走啊,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人心隔肚皮,宫里卫士再多,也难保有个万一。”
慕容泓听她此言,明白她这是要丢卒保车,便应和着她道:“姑母教训的是,此事,朕的确也有不当心的地方。既如此,闫旭川,朕给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名刺客的身份、来历和幕后主使,包括她手上那枚戒指是如何进的宫,都要给朕查得一清二楚。若是这回再办不好这差事,便是有太后替你求情,朕也断不会再对你网开一面!”
“是。”闫旭川躬身领命。
慕容瑛和闫旭川两人离开后,慕容泓招来褚翔低声吩咐一番,褚翔心领神会,自去安排。
慕容泓回到内殿,独自坐在书桌后,才觉着勃颈上那个小小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起长安,他略微有些怔忪。
今日之经历虽然算得惊心动魄,但前些年他跟着他哥东征西战居无定所,也并非没有遇到过比之更危险的情况。是以这样的经历还不足以在他心里激起久久不能平静的涟漪。
但是,他忘不了他赶到雪浪亭时一眼望去看到的长安的那双眼。
当时她被人压在身下,勒住了脖子,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可那双因窒息而充血的眼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哀伤弥漫在那片空洞之中。
他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种情绪,他特别想知道当时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同时却又明白,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她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他还是庆幸自己回去了,虽然正如他回去路上所想的那般,差点将自己也搭进去。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居然有点高兴,就仿佛,他和她永远都能这般不离不弃配合无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般。
当然,最让人高兴的是,余下的漫漫时光,他还可以有她在身边。
第222章 心意
门突然被推开,嘉容都冲进来半个身子了,又急急停住,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忘了敲门了。”
长安早就挪开了捂着眼睛的手,见状温柔一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嘉容这才关上门急急来到床前,看着床上的长安道:“长福说你遇刺受伤,吓死我了。伤得严重吗?还疼不疼?”
长安见她漂亮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的,仿佛又要哭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感慨。
怪不得赢烨会那么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的确招人喜欢。容貌既美,心地又善良单纯,只要你对她好,她便永远不会背叛和伤害你,只会报以同样的,甚至更多的真心和善意。
她相信,不管赢烨是帝王还是乞丐,嘉容都能做到对他不离不弃。
作为一个男人,晚上有这样的女子睡在身旁,只怕连梦都是平静美好的吧。
如是想着,长安收回原本准备好的吓唬她的话,道:“疼自然是疼的,好在不要命。听说整天看着美人能让人延年益寿,你愿意过来让我看两天压压惊吗?”
嘉容本来很担心,听到这话,她忍不住一笑,却把眼眶里的泪花给笑了出来,忙用袖子拭去,道:“都这样了,你还不老实!”
“老实了还是你认识的那个长安吗?来,扶我起来,身上衣服还湿着呢,我去后头换衣赏,你帮我把床上的被褥都换了。”长安道。
“哦。”嘉容似乎早已忘了她曾是被人含在口中捧在手心的皇后了,对长安言听计从,即便做这些本该丫头来做的事也毫无排斥心理。
长安龇牙咧嘴地下了床,站起身发现左小腿还是一着力就痛,她扶着床一瘸一瘸地走。
嘉容看着她走路的姿势,问:“你的腿怎么了?”
“断了,大夫说以后都不能恢复如初了。残疾之人是不能在宫里当差的,只怕我伤好后就会被赶出宫去了。”长安黯然道。
嘉容愣在床前,她有些不能接受地问:“赶出宫去?可、可你这样出去该怎样生活呢?”
长安艰难地转过身来对她笑了笑,道:“别担心,我早就是个不能成家立室的废人了,在宫中孤独终老和在宫外孤独终老又有什么分别呢?”
嘉容听她说得凄楚,鼻子一酸,那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过去扯住长安的袖子道:“我不让你走。”
“傻丫头,现在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又不是你夫君,我走与留哪是你能说了算的?”长安道。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再怎么说你也伺候了他这么久啊!现在受伤了就要赶你出宫?不能侍奉无非就是没有月例罢了,大不了我养你。我去求陛下,求他再让我给赢烨写一封信,我让赢烨给我寄银票,不管多少都分他一半好了,然后剩下的给你,这样你不用他养,他可以不把你赶出宫去吗?”嘉容拭干眼泪,红着眼眶问得认真。
长安心中好笑,道:“不必了,你不是说过赢烨连话都不让你跟别的男子说吗?要是被他知道你问他要银子是为了养我,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