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看着他这样笑,发现自己心里并不是一点都不疼的。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今日多此一举,明知不会有结果,为何还要与他摊牌呢?是指望他能理解,还是指望他能改变?都不可能的。
也许,让心此刻有点疼的那个原因,也正是造成她今日会多此一举的原因。
她努力斟酌着用词,想尽快将此事翻篇,然而慕容泓却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他双手握着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倾过脸去便吻住了她的唇。
长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挣扎。
慕容泓抱着她后退,直到将她抵在她身后的窗上动弹不得,才稍稍离开她的唇道:“不是说除了交心什么都愿意为朕做么?那你还挣扎做什么?”
第278章 黑暗中的脆弱
“若是不顾后果,奴才远比陛下您要豁得出去,您信吗?”长安不甘示弱。
“信。”慕容泓左手离开她的肩转而掌住她的脸,低声道“但是你说什么都没用,你会输,就算在朕大婚之前你暂且赢了,但你终究会输。世间那许多花,知道朕为何独独喜欢桃花吗?因为朕不喜欢冬天的冷,而桃花盛开,就代表这种冷已经过去了。你来到朕身边的时候,也正是朕人生中的冬天,如不是你,朕的冬天不会这么快结束。所以朕能喜欢桃花多久,朕就能喜欢你多久。你不开花,没关系,朕守着你,反正你我尚年轻,以后时间多得是,不是吗?”
长安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他来说还有这种意义。这算什么?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还是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总之她对于他而言,终究不会是对的那个人。
慕容泓在这一点上的固执让长安始料未及,这也让她意识到,或许不管自己怎么说,不管说多少次,都是没有用的。
不然就再等等吧,花与人到底是有本质区别的,花只能被动地等人靠近,而人,是会主动接近自己的目标的。等到后宫乱花渐欲迷人眼时,谁还记得什么桃花梨花。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从甘露殿出来后,长安被被明晃晃的阳光一照,脑中还有点儿发晕。她忽然发现自己上辈子和男人走肾不走心实在是太过明智的选择,这谈情说爱太特么让人心累了,比跟人勾心斗角还要累。最关键是,那个非要你喜欢他的人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兼顶头上司,让人连疾言厉色拒绝的底气都没有。
又或者说,她并不是没有这种底气,她只是……因为与慕容泓同病相怜,所以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当一个独行的人遇到另一个独行的人,两人相处愉快地同行一段时间后,想要和对方继续同行下去甚至想和对方交朋友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一句话到底,她还是没有那么伟大,虽然他救过她的命,但她依然做不到用自己的全部去回报他。她对他俩这段感情唯一的期盼就是——不要相爱不成反成仇。
选秀之期一天天临近,郭晴林却在这个时候病了,于是相关事宜都由司宫台的二把手贾瑞接手。
关于选秀之事,慕容泓一直没有主动与长安提及,明显是不想让她插手的意思,长安便索性撂开手。郭晴林此番病得蹊跷,长安去探望过他,他什么都没说,但长安还是怀疑此事乃是罗泰那边的手笔。
郭晴林没有听他们的话除掉她,他们许是想找人替代郭晴林了。长安眼下有些拿不定主意,罗泰背后那人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既想借太后之手除掉他们在宫里的暗线,又怕若是如此的话,太后会加强对宫人的控制,反而不利于她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且如今那新任卫尉卿韩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
要不她再等等,等到慕容泓亲政后,有话语权了再说?
转眼便到了选妃前一夜,长安正在灯下根据袁冬他们跟刘光初闲聊时得来的消息绘制辅国公府的关系图,忽有人敲门。
她将图纸折好藏在怀中,开门一看,却是长福。
“安哥,陛下说今晚让你去甘露殿值夜。”长福道。
长安问:“今日陛下心情如何?”
长福想了想,道:“反正这两日都那样吧,没什么笑脸,但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送走了长福,长安回房收拾了一下,锁了门往甘露殿去。
入秋了,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寒凉。明天月半,然今晚的月看着也挺圆的了。
长安来到甘露殿内殿时,慕容泓正坐在书桌后看书,听得长安的行礼声,眉眼不抬道:“桌上有蟹,去吃吧。”
长安:“……”抬眼一瞧,桌上果然一盘子大蟹,个个盖子都有手掌那么大。
“谢陛下厚赏。”美食当前,长安自然不会矫情地说不要,当即坐过去拖过盘子大快朵颐。
慕容泓抬眸看着她,她吃蟹的模样就跟去年一样,跟斯文沾不上边。
人就是这样奇怪,若是在遇见她之前,有人跟他说“你将来会喜欢上一个吃蟹直接用牙咬的女子”,他一定会认为那人得了失心疯。
而事实却确实如此。
长安吃了两只蟹便觉着差不多了,遂叼着一根蟹腿迎上他的目光道:“陛下,有话直说吧。”
“朕明日在华锦苑选妃。”慕容泓道。
长安眨眨眼,道:“奴才知道啊。”
“明日你替朕去选吧。”
长安:“……啊?”叼在嘴角的蟹腿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慕容泓却不打算解释,说完这句又收回目光去看书。
长安在桌边愣了一会儿,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来到书桌边上道:“陛下,您实不必如此的。”
她知道他会有此举无外乎两个原因,一,告诉她他娶后妃真的只是因为政治需要,对她们本人,他并不在意,高矮胖瘦美丑都不在意。二,提高她在后妃眼中的身份。能替皇帝去选妃的太监,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慕容泓不说话,他半颔着首,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让长安想到了让他会有此一举的第三种可能——他真的不愿意去做这件事。
两人僵持了片刻,长安妥协:“好吧,奴才替您去选,不过您必须给奴才一张名单。”
慕容泓闻言,默了一瞬,忽然放下书起身来到窗前。然而窗关着,他一手扶上窗牖,低下头去。
“陛下,您真的不必这样折磨自己。”长安试图安慰他。
“去把灯都灭了。”慕容泓道。
长安:“……”他该不是想哭吧?
她依言把殿内的宫灯都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