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钟羡幼时曾在武术上得过他的指导,所以对他是当半个师父看待的。
两人见过礼之后,戚锋盛道:“这不再过几天便是赵王五十寿辰了么,夫人说您在家时一心读书不理庶务,恐您应付不了这些人情往来上的事情,太尉便派我带了些寿礼过来,顺便看看您在这里过得如何。”
钟羡笑道:“恐怕最后这句话,才是累您跑这一趟的真正原因吧?”
戚锋盛也笑道:“都说成家立业,谁让少爷您尚未成家便孤身上任,若是有位少奶奶在此替您料理庶务,想必老爷和夫人便不会这般放心不下了。”
经他这么一提,钟羡才想起自他上任以来,似乎也未曾为府中庶务烦扰过,都是长安替他料理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心中顿时又不自在起来,他便转移话题道:“戚将军,不知您是何时离开的盛京?”
戚锋盛道:“太尉体谅我年事已高,六月十日便让我出发了,我见时间充裕,便也未急着赶路,足足行了二十多天才到建宁。”
“六月十日便从盛京出发了,那你在路上可曾遇见我手下侍卫王腾?六月二十我派他回盛京送信的。”钟羡道。
戚锋盛蹙眉,道:“这倒不曾。”顿了顿,又道“许是错过了。”
钟羡不语。从兖州到盛京的官道就一条,按两人行程推算,错过的可能性并不大。也有可能,王腾根本就没能出得了兖州。
戚锋盛观钟羡表情,问:“少爷有消息急需传回盛京?城外有我们的人,他们随身带了信鸽,许是能派上用场。”
钟羡摇头道:“若王腾真的没能带信回去,您这般招摇而来,恐怕早已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戚锋盛道:“我许是在旁人的监视之下,但他们不会。”
钟羡不解。
戚锋盛叹气道:“太尉素日里虽对您不苟言笑,但实实是一片慈父之心呐。自您来兖州上任之后,他就派人以各种身份陆陆续续地混进兖州,如今足有六七十人分散在建宁周围。万一有事,只要赵王不调动军队来对付您,我们这些人将您护送出兖州绝无问题。”
钟羡想起父母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而自己却在忠孝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忠,心中不免一阵愧疚。他道:“若赵王不是真的想谋反,应当不至如此。”
“总归是有备无患的好。”戚锋盛道。
这时门外忽传来长安与耿全的说话声:“大人在么?”
“大人正在里头会客。”耿全道。
“哦?哪来的客啊?”长安毫无自觉地从门侧探进一个头来。
钟羡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叫她进来,给两人作介绍。
当给戚锋盛介绍长安时,钟羡没有点明她太监的身份,只道:“戚将军,这是我的朋友,长安。”
不料戚锋盛却接口道:“与那个不知所踪的御前常侍长安是同一个人么?”
钟羡不意他会有此一问,还未想好如何作答,那边长安旋身坐到戚锋盛身边的椅子上,大大方方道:“看来戚将军是有备而来啊,只是不知,你这是替谁打探杂家行踪呢?”
戚锋盛脸上却并无笑意,只道:“安公公的行踪与我无关,不过若是太尉大人在,想必会问你一句,你好好的御前不呆,跟着我家少爷来兖州做什么?”
长安斜睨钟羡一眼,笑眯眯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看看有无机会将太尉大人家金尊玉贵的少爷给拐卖咯。”
戚锋盛听她这话对钟羡颇有不敬之意,正要不悦,钟羡忙上前道:“戚将军,您旅途劳顿,我方才已让下人去收拾了房间,不若您先去稍作休息,余话我们午膳时再谈。”
戚锋盛还不清楚钟羡与这长安之间到底是什么状况,不过他此行任务之一就是查看那消失的小太监是否在钟羡身边。既然如今有了答案,自然要尽早汇报给太尉知道,于是便听从了钟羡的提议。
钟羡送走了戚锋盛,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长安颇是无奈道:“他是小时候教过我刀法的师父。”
长安道:“他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再说了,谁让他上来就一副怕我占你便宜的样子?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自你我相识以来,是我占你便宜多,还是你占我便宜多?”
“你若无事,我先去三堂处理公务了。”钟羡红着脸转身欲走。
毫无疑问,于他而言,长安的调侃永远是横在他面前的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稍微提及,他除了落荒而逃之外就没有别的应对招数了。
“哎哎哎,你跑什么呀?我是那种闲着没事找你消遣的人么?你给我坐下,我有正事跟你商量。”长安跳起来扯住钟羡的袖子将他按在椅子上,怕被他跑了一般抬起一脚踩在椅子一角,就这么拦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我刚去外头找了一个乐班和几名舞伎,赵王寿宴那天,你给他献支舞吧。”
钟羡眉头一皱,道:“我送上寿礼便是了,献什么舞?”
长安道:“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让你献舞主要是基于两个考虑,一,刘光裕这么久没来找我们麻烦,不一定在那儿憋着什么坏呢。等到寿宴那天,他若当众给你提一些让你为难的要求,你说你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你准备了一支舞就相当于给自己留了退路,到时候你若觉着为难,大可拒绝了他然后向赵王献上这支舞,以示你是诚心去为赵王贺寿的,并没有不给赵王面子的意思。他若再穷追猛打,那就是他不识相了,与你无关。二,寿宴过后你不是打算去兖西么,此事若无赵王首肯,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献完舞后你可趁机向赵王提一提此事。你示好在先,他作为一个长辈,若还当众拒绝你这小小的要求,未免显得肚量狭小,所以我估计为了面子他八成会答应,如此你兖西之行便多了一重保障。你意下如何?”
第356章 准备二
是夜,一壶春茶楼。
三楼未点灯的雅间内,长安站在窗侧,透过那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看着楼下大街。
不多时,周管事的身影遥遥地出现在长街那头。长安眯起眼仔细观察他的周围,确定他是孤身前来的之后,才点亮房中灯盏,估摸着时间走到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周管事既然身为赵王府管事,在建宁自有威势,是故很容易便摆脱了楼中伙计的跟随招待,也知长安约他见面绝不会在人多眼杂的一楼大堂,所以进门后便直奔二楼,到了二楼,一抬眸便看见了站在楼梯拐弯处的长安。
长安冲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回身往三楼走。
周管事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跟着上去了。
“我就知道,能做到赵王府后院管事的人,定是个聪明的,知道有些麻烦不是靠绑架抑或灭口便能摆平。只不过我实在好奇,如周管事这样的聪明人,当初怎么就会色令智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雅间内,长安亲自给周管事斟了杯茶,在他对面落座,笑盈盈地问。
周管事面色不善,更无心与她讨论此等话题,开口便道:“你有何事,直说吧。”
长安双眉一轩,目色明亮,道:“不意周管事这般爽快,既如此,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她从怀中拿出一只不大不小的瓷瓶,放到桌上道:“劳烦周管事将此物放入赵王寿宴那天席上招待宾客的佳酿之中。”
周管事悚然一惊,直觉地抗拒:“王府中分工明确,寿宴那天的酒食并非由我负责。”
长安笑得狐狸也似,道:“那正好啊,即便酒食出了什么岔子,也怪不到你头上。”
“我若这样做了,岂还有活命之理?你未免也欺人太甚。”周管事微怒道。
长安摇摇手指,示意周管事稍安勿躁,然后她自己打开瓷瓶的盖子,用桌上的筷子伸到瓶子里沾了些许液体,再放入自己面前的茶杯中搅了搅,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