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女宦 第277节(2 / 2)

周管事蹙眉看着她。

长安将瓷瓶的盖子盖上,道:“你放心,这不是毒药。这么一小瓶东西倒入一坛酒中,每个人喝到的还没有我刚才的分量多呢,绝不会有事。”

“那此为何物?”周管事怀疑地看着她,若不会有事,那在酒中投放此物的意义何在?他知道,即便是毒药,也有那隔一段时间才发作的。

长安道:“通过上回之事,想必周管事已然知道我是钟知州那边的人了吧。贵府世子上回在我家大人手里吃了点亏,我呢担心他在赵王寿宴上向我家大人发难,到时候我家大人应或不应,都不太好。这个东西,就是会让人如喝多了一般头晕无力,如此,几杯酒下去,贵府世子大约就不会有体力向我家大人发难了。”

“就这样?”周管事疑虑未消。

长安一脸认真道:“没错,就这样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周管事觉得能单独给贵府世子下药,也可以不用放在酒坛里的。”

周管事一噎,单独给世子下药?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如长安所言只是这种功效的药,投一下倒也无妨。只是,他能信她么?

长安见他神色犹豫,便道:“我不知周管事有何可犹豫的?你别忘了,我家大人也是去王府赴宴之人,若是毒药,岂不是连他也要中招?”

“据我所知,有些毒药,吃了之后并不会立即发作,你有的是时间给钟知州解药。”周管事道。

“不轻信没错,但是,”长安眼睫一抬,眸中方才那种灵动的光彩瞬间凝聚成一道搁上颈项的剑光,她盯着周管事道“你别忘了,我可不是在与你商量。”

周管事沉着脸,搁在腿上的拳头渐渐握紧。

“你这位置,手下若没有几个耳目灵敏之人,怕是坐不稳的吧。那你必然知道,寿宴过后,钟知州要去兖西推行军田制之事。我是必然要与他同行的。所以,若你答应,此番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从此阳关大道各走一边。若你不答应,此番也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回去好生安排自己的后事吧。”

“你如何保证,若是我替你办了此事,以后你不会再以相同的借口来要挟我?”周管事不肯轻易屈服。

长安曲起一指敲着桌沿睇着他道:“你就不好奇,我一个外来之人,是如何知道你的隐私之事的?”

周管事唇线绷得平平的,不语。

“那是因为,此事,是他告诉我的。”长安压低声音说出了刘光初的名字。

周管事神色大变。

长安接着道:“你说,此事他是如何知道的?他一个藩王之子,总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后院这点鸡毛蒜皮之事吧?想必他对你印象不错,也知此事但凡有丁点风声传到他大哥耳中,你便是一个死,所以,他替你将此事按下了。但是如今他去了盛京做质子,原先听他吩咐的那些人一旦知道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你猜他们会不会投靠新主人?若是投靠新主人,又拿什么去邀宠呢?”

长安每说一句,周管事的面色便难看一分,直到后来,简直是汗流浃背。

“所以,周管事,你别怨我用此事胁迫你帮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忙,我这也是在提醒你,真正要命的,不在我这儿。并且,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保命的方法,你想不想听?”长安闲闲道。

周管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郑重其事地向长安拱手道:“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长安却慧黠一笑,道:“赵王寿宴后,还在此地,还是此时,我告诉你。”

片刻之后,长安吹灭雅间的灯烛,站在窗口看着楼下周管事匆匆离去的身影,又仰头看了看夜空中那轮新月,暗暗捏了捏拳头。

她知道自己此举胆大至极,但机会稍纵即逝,待钟羡真的去了兖西,谁知又会发生什么?最关键的是,这个热血二逼有着一腔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考虑到他太尉独子的身份,她决不能将太尉与慕容泓的关系好恶寄托在他的一封遗书上。

他必须活着回去。

至于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一看运气,二看人品,三看能力。

想到此处,长安猛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比钟羡那个热血二逼高明多少啊,胸膛中满溢的不也是一腔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么?

她仰头看着那轮并不明亮的新月,想着月光下某处亮着灯的窗牖,心中忽而有些涩涩的。

不想去深思这涩涩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低头回身,出门下楼。

第二日黄昏,城北一条字画街街尾,一家店铺门前,一位老者正在竖门板准备打烊了。眼看还有最后两块门板,一名少年忽然伸手卡在那缺口之间。

那老者抬眸看了看眉清目秀的少年,客气道:“这位公子,敝店打烊了。”

长安瞥一眼屋中正在玩耍的三岁孩童,笑得温和可亲,道:“我要刻一枚印章,有急用,烦请老先生通融则个。”她卡住门板缺口的手一翻,掌心赫然握着一锭白银。

老者一看是个出手阔绰的,便让她进了门。长安回身道:“老先生尽可将门关上,否则待会儿若有人跟着进来打扰了老先生休息,倒是我的罪过。”

那老者见长安身材单薄面容秀美,不像是那强横之人,且自己家人就在后院,一呼便来,无甚可惧,遂将门关上,问长安道:“不知公子想刻什么印章?”

长安随便报了个字号,挑好了篆体之后便让老者去设计印稿,自己来到那正在玩刻印石的男童身边,问那老者道:“老先生,这娃儿好生可爱,多大了?是您的孙子么?”

老者听问,满脸慈爱地看了那男童一眼,道:“这是我曾孙,再过数月才满三岁,皮着呢。”

长安笑道:“老先生四世同堂,真是好福气。来,小娃儿,哥哥给你糖吃。”

老者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长安伸臂将男童抱起,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放男童坐在她腿上,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白色的丸子就要往男童口中塞。

老者见她行为诡异,站起身便欲阻止。

“老先生,别乱动,小心伤了您的宝贝曾孙。”长安揽着孩童后背的手微微一抬,袖中隐隐露出一截雪亮的刀尖。

见老者惊住,她便将那丸子给孩童喂了下去。

“你、你到底是何人?想干什么?”老者不知她到底给他曾孙吃了什么,见她匕首在手,又不敢擅动,一时又气又急,手脚乱颤。

长安却气定神闲道:“方才那枚印章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刻,真正着急的是这枚印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老者目瞪口呆,纵他只是市井小民,但作为一个祖传刻印章的,他又如何能不知这八个字乃是传国玉玺上才能有的字。

慕容瑛为何能以姑母的身份被先帝尊为太后。就是因为当年她利用留在宫中的耳目助先帝得到了这枚被萧太后藏起来的传国玉玺,使其在声势上远胜赢烨稳操胜券。

慕容泓亲政之后,长安在他的御案上看到过这枚象征着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知道重要的圣旨上都要加盖这枚玉玺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