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彭耀祖被长安的胡搅蛮缠气得脸色发青,欲向刘光初申辩之时,长安突然伸手狠拍了一下桌子,眸中熊熊怒火径直烧向彭耀祖,怒斥道:“不要再顾左右而言它了!既然你说你不在,那么赢烨出城之时,你到底身在何处,在做什么?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刘光初本来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直听得眼前发黑头昏脑涨,不知该信谁才好,长安这声调猛然一拔高,就似一阵狂风忽然吹走了他面前的迷雾一般,事情忽然变得简单了。于是他看着彭耀祖道:“对啊,既然安公公找不到证人证明她所言,你能找到证人证明你所言也是一样。赢烨出城之时,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彭耀祖:“……”
“彭将军,据我所知,赢烨出城之时,加上他收编的冯得龙的残部,总共才不过区区四五百人,而你手中却有五千兵马。你该不会告诉王爷,你未来列队相送,是因为去别处求援了吧?”长安不无讽刺道。
“王爷,请您勿信小人挑唆,赢烨出城当日带了好几辆王府的马车,末将等不能确定王府家眷是否在车上,兼之听闻赢烨其人刚愎自用好杀成性,为保王府家眷的安全,再加上不明赢烨是否有接应,上面也没有个能统揽全局之人,是故末将等未敢轻举妄动,实在是投鼠忌器,而非背主求荣。”彭耀祖向刘光初解释道。
“王爷,他说谎。”彭耀祖话音刚落,长安便接口道。
若不是在殿上,彭耀祖真恨不能上去劈了她,而此刻,他却只能咬着牙问:“你说我说谎,有何证据?”
“一个藏身农家从不抛头露面的美女你彭家都能打听得到,当时建宁那么乱,你们派些人混进来打探消息又有何难?”长安说至此处,故意顿了顿,给刘光初留一些反应时间,然后接着道:“更何况,冯氏兄弟在寿宴上刺杀王爷的父兄一事虽然做得隐秘,可赢烨屠杀王府家眷时可没有遮遮掩掩,而是一个个捆好了直接押到王府外头跪着砍头的,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曾放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呐。这么大的事,你说你不知,当我们是乳臭未干的三岁奶娃儿吗?由得你骗!”
刘光初听长安提起美女,心中想起彭家劫纪家姐弟一事,本来已是起了疑,再听到长安描述自己的亲人被屠杀时的惨状,更是悲愤交加。这一腔郁卒之情无处发泄,难免就迁怒到彭耀祖等人的护主不利上去。他刘家几乎死绝,而他们身为下属的却分毫未伤,这是什么道理?说什么都没道理!
彭耀祖见刘光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心知要糟,忙道:“王爷,这太监句句挑唆,其心可诛。建宁出事之后,末将并非没有派人进城打探情况,只是当时建宁四个城门关闭其三只开了一门,且只许进不许出,末将派出了几拨人,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故此末将才对城中的情况一无所知。非但末将如此,刘将军张将军他们也是如此。”
他身边的几位将军立刻点头佐证他的话。
“更何况,他口口声声说镇西将军冯得龙叛变,先王及王府家眷都是死在冯得龙与赢烨手中,也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冯将军一向受先王器重,有何理由叛变?倒是钟知州,据末将所知,自钟知州来了建宁之后,与王爷的兄长相处得可是很不愉快。两人甚至还在府衙中动过手,钟知州当时要给先世子扣一个率人持械攻打府衙的谋反罪名,是王爷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才把先世子给救出来,而跟随世子前去府衙的二十余名侍卫却被砍了头。说是投靠赢烨的冯得龙一家死了,被赢烨掳去的钟知州与这位安公公倒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由此可见,先王寿宴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屠杀王爷亲眷的到底是何人,还真是难下定论。”事到如今,彭耀祖自觉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干脆将自己心中的揣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见他再次将矛头指向钟羡,而刘光初这个心志不坚的也开始向钟羡投来疑虑的目光,长安冷笑道:“彭将军,你急欲自证清白的心情杂家可以理解,但说话是要过脑子的。钟知州与先世子之间确实闹过一些不愉快,但一文一武谁都不服气谁那是年轻人的常态,斗得再凶也伤不着筋骨,如若不然,王爷寿宴,又如何还会再请钟知州赴宴?当初钟知州自请来兖州为官,而今钟太尉为解兖州之困,保王爷平安上任,派五万兵马过来襄助兖州稳定局势。你话里话外暗指钟知州涉嫌谋害先王,莫非是在影射钟太尉想要染指兖州?”
无凭无据之下,这样的指控彭耀祖如何敢认?只得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若过度解读,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也不必问我。”
“过度解读?若是这番话传到钟太尉耳中,你猜他会不会如杂家一般过度解读?”长安转首看向上座的刘光初,道:“王爷,争论至今,彭将军对他们这些职责就是戍卫建宁的戍卫将军在王爷一家蒙难之时到底在做什么一直语焉不详,倒是挑拨起了王爷与钟太尉之间的关系,其目的无非是想让王爷上书朝廷将陶将军那五万兵马调离兖州,好让他们这些无能之辈顶上去。王爷,您确定要让这些在您家人受难之时袖手旁观的部下去为您保疆守土吗?”
此言一出,彭耀祖那边的将军们彻底怒了,齐刷刷站起身怒视长安:“你说谁无能?”
“你们若有用,王爷至于年幼失怙重任在身吗?看看你们,身为臣下,一个个红光满面阖家圆满,再看看王爷,两相对比下,你们是不是无能,还用得着我说?怎么,诸位这般作态,接下来是不是该上演若是王爷不惩戒我,你们就要齐齐卸甲请去,逼王爷纡尊降贵挽留尔等的戏码了?”他们越是怒不可遏,长安越是好整以暇。双方一站一坐,一强一弱,形成鲜明对比。
几位将军退路被长安一句话封住,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僵在原地尴尬无比。
长安正要再给他们迎头痛击,殿外忽进来一位四十余岁中等个头的男人。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须知有理不在声高。”他行至殿上,向刘光初行礼。
刘光初见他不用通报就能进殿,正疑惑,细细看他的脸,又觉有些熟悉,一时不能确定道:“你、你是……”
那中年男子递上一封信去,恭敬道:“王爷幼时曾见过我,这么多年过去,不记得,也是理所应当的。”
长安上下打量着这男人,回想起他进殿时那句开场白,只觉来者不善。
刘光初看完了信,恍然道:“哦,原来你是我表舅啊,怪道我看你有些眼熟。来人,快,给我表舅添置桌椅……”
“王爷,余事不忙,殿中如此剑拔弩张,若不解决,谁能有心思安生用膳呢?”何松元(即中年男子)道。
提起此事,刘光初的表情又沉了下去,道:“表舅你都听见了。”
何松元道:“请王爷恕罪,方才在殿外等候时曾听得几句,原本没想进来打扰王爷用膳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至此,而我身边又恰有一人能为王爷排忧解惑,所以才冒昧上殿为王爷略尽绵力。”
“哦,是什么人?”刘光初问。
“先王寿宴当日,在这殿中目睹凶案始末之人。”何松元道。
刘光初心中一震,想起长安曾对他说过的话,便拿眼去看长安,却见长安看着何松元,唇角一抹稍显轻蔑的微笑。
他稳了稳心神,决定先不去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便对何松元道:“去把他带上来。”
何松元转身去到殿前,很快便带上来一人。
长安侧脸看去,见来人竟真的是当日与宴之人,而且应当还认识她,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为献舞所请的丝竹班子里的一名乐师!
第392章 双剑合璧
何松元刚进殿时,彭耀祖等人对他的身份还有质疑,然听说他带了刘璋寿宴当日在这殿中的证人过来,便知此人绝对是友非敌了,因为不管当日发生了什么,都与他们这些不曾到场的人无关。
几人趁此机会纷纷坐下,静观事态变化。
见进殿之人是之前她所请的乐师,长安有些担心钟羡控制不住表情,便趁着看刘光初的机会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却见他面色沉稳目光镇定地看着那乐师,表面看去并无丝毫不妥。
长安暗忖,或许自己也不该把钟羡想得太简单了,他毕竟是曾连皇帝衣襟都敢揪的人呐!
那乐师战战兢兢上得殿来,趴在地上给刘光初行礼。
刘光初问:“本王先父寿宴当日,你在这殿中?”
乐师道:“是。”
“快,把你当日所见一五一十全部给本王说出来!”刘光初迫不及待道。
那乐师抖抖索索道:“王爷……哦不,是先王,先王寿宴那天,钟知州派人在宴上献舞,小人们在殿侧的屏风后面伴奏,后来只听有人一声大叫,道‘王爷小心’,紧接着殿中便是一阵乒乓乱响,小人们听闻殿中好似出了变故,吓得都停了下来。小人因站的位置就在屏风边上,大着胆子往外头一瞧,就见那名舞女手执一把染血的长剑站在先王旁边,而先王却已倒在了地上。殿中有将军想要去捉那舞女,钟知州为了保护那舞女挟住王府的二公子。后来那舞女拿出一块黄绢,说是赵王爷有不臣之心,她是奉命来杀王爷的。再后来,殿中的人便都倒了,那舞女杀了两位将军和二公子,给钟知州和两位冯将军喂了解药,又说王爷是被那两位犯上作乱的将军所杀,两位冯将军平叛有功,然后她叫殿中侍卫听两位冯将军指挥,自己扶着钟知州先行离开了。”
乐师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王爷,这下你可见识了什么叫贼喊捉贼了吧?”彭耀祖趁机对刘光初大声道,颇有种多年沉冤一朝得雪的痛快。
“那怎么就能叫贼喊捉贼了?今日在这殿上,关于这赵王府的血案,钟知州提及一个字了?”长安目光往彭耀祖那边一瞟,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你别猖狂,既然你和钟羡是一路的,我就不信这整件血案中没有你的事。嘚,你快说,寿宴当日,你可曾见过座上这太监?”彭耀祖冲那乐师道。
那乐师颤巍巍侧过脸来瞥了长安一眼,又飞快地回过头去,道:“小人见过,她、她就是杀了先王和二公子的那名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