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高兴, 也跟着眉间一松:“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这其实是富贵人家分家用的办法,裴观料想她没见过,这才觉得是难事一桩。
阿宝摇头, 认真道:“对你可能是小事, 但这事我烦恼了许多天, 当然要好好谢你!”
红姨的钱买不起好宅院,表哥死又不肯跟爹借钱,四邻左右还没有空屋,阿宝每天在心里绕几个来回。
这些天她连羊肉都不敢碰了,就怕吃了上火,菊花凉茶天天都在喝,舌头尖还是发红。
这下好了,夜里都能睡得舒心了。
裴观确实不用她谢:“我没什么想要你谢的。”
阿宝拧起眉毛,这人古里古怪,既然他不选,那怎么谢就看她自己:“那我知道了,我看着谢,你看着收罢。”
“也好。”裴观想起母亲对她的评价,说她“是个爽利人”,确实如此。
于是他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
阿宝嘴巴一抿,飞快看了眼大妞,大妞已经跟陆仲豫搭上话,手里还摘了一把野花,正低头跟他说些什么。
她大方承认:“嗯,我们迷路了。”
裴观拿过木枝:“帐蓬是这样分的。”
贵人们在最高处,掀开帐帘就能看见赛马的草场。官眷们在右,官员们在左。
“方才围住你那几个,是齐王的姻亲。”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她,也得告诉韩征,“不是善类。”
不是善类这四个字,对这几人已经很是客气。
“听说姑娘近日正读书,藏巧于拙,用晦而明,这些道理林姑娘懂吗?”
这个薛先生还没教,阿宝又不想让聪明人知道她不懂,于是点点头:“我懂。”
裴观看她懂了,心下略安:“甚好。”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阿宝终于对大妞嚷道:“大……万珍!咱们快走罢,也歇得差不多了。”
再歇下去,卫夫人得敲着铜锣来找人。
大妞脸更烧,她“哎”一声凑过来,两人还像方才那样,胳膊挽胳膊,绕路找到帐蓬入口。
裴观和陆仲豫不便再往前送,就在入口处停下,还往回走。
陆仲豫方才面上是在跟卫家姑娘说话,恨不得生一双顺风耳,好听一听石佛在跟姑娘说些什么。
他还没问,裴观便肃然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是为君子行。”
谴责陆仲豫对卫家姑娘太过轻浮。
“我?裴子慕,你也好意思说我?那你跟林家姑娘算什么?”陆仲豫已经从卫大妞嘴里,把阿宝的事盘了个七七八八。
林家原来是干什么的,现下阿宝的爹当什么官,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全清楚了。
还知道阿宝家请的女先生,是裴夫人推荐的,裴夫人还送了阿宝一篮玉兰花。
“阆苑羽衣仙,今年我们家都没得着,倒送给林家姑娘一篮子。”陆仲豫“啧啧”两声,还瓜田不纳履呢。
他裴子慕竟然也假道学起来了。
“你还不知道罢,林家姑娘把阆苑羽衣仙油炸了,还嫌弃炸花不好吃,糟蹋了她们家好鸡蛋好麻油。”
这都是阿宝告诉卫大妞的,卫大妞又被陆仲豫的笑给迷住了眼,一五一十,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
裴观心中,阿宝是他妻子,两人已经做了一世夫妻。
可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裴观动情了。
“不可胡说,我与她表兄是朋友。”
“随你怎么说罢,这欺人啊难欺心~”拖长了声调把扇子一合,“啪”一声,陆仲豫往前去,还问,“等会赛马,林姑娘必要下场的,你要赌个什么彩头?”
“她不会下场。”告诫过她了,她也说她懂了,那就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仲豫一听就知裴观顾忌齐王府的人:“怎么?你怕她被那伙人盯上?”
“恶徒。”裴观对这些人厌恶至深。
“这可是御宴,来的都是官眷,他们也敢?”陆仲豫不信。
裴观敛眉,此时是不敢,可一旦被这人盯上,如蛆附骨。
陆仲豫更觉得稀奇。
裴六郎此人,说他君子自持,不如他实在冷情得很。
见可厌之人,不露冷淡之态;见可喜之人,也不露醴密之情。
陆仲豫还当他金身不败呢,没想到在这里破了功。
他是不是该预备起新婚贺礼了?
阿宝和卫大妞结伴回到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