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清怔怔望着他。
“我知道大人是有意提点我。”元景烁笑得张狂:“谢过大人好意,只是我便是这个脾气、这条命,是死是活,这辈子约莫也改不了。”
云长清沉默良久,也缓缓笑起来。
“我不曾见过你这样的狂徒,狂得张扬、霸道,让人能说出三千分的不好,却独独一点好——畅快得让人向往。”
他修行近百年,半生为云家少主、学宫亲传之徒,学圣贤道、用儒修法,世人称赞清流气度,却不及这少年狂烈豪迈的傲骨分毫。
云长清似有明悟,冥冥中,心境豁然开阔,竟是许久来说不出的痛快。
…可是天意,让他遇见这少年?看世上另一种风流活法。
“别叫我大人了。”
云长清笑起来:“我姓云、双字长清,习儒道,你若不弃,我们以后以兄弟相称,你唤我一声云兄,我唤你元弟可好。”
“兄弟我愿意,但我这个人,天生不爱居人之下。”
元景烁却道:“修士论辈不论年纪,论实力,现在我不如你,只是若哪日我们再战一场,我胜了,这兄长换给我做可好?”
云长清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呆了呆,看着他坦荡的目光,意识到他真是这么想。
林然竖着耳朵听半响,觉得元景烁有点过于欠揍了。
她在背后悄悄掐他手臂,示意他干点人事儿,他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攥住她的手。
云长清看来,林然尴尬地咳了两声,脚下不动声色狠狠碾元景烁一脚,他才放开手,林然赶紧把手缩回袖子里,低头继续安静如鸡做背景板。
云长清看着这年轻姑娘一连串小动作,可可爱爱,心里莫名欢喜。
他莞尔,转头对元景烁爽快:“好!来日你胜过我,这兄长便让与你来做。”
…这是什么神仙好脾气。
林然不由感慨,觉得元景烁真是走狗屎运遇上这样的大兄弟,这么嚣张要是别人不得当场打爆他狗头?!
天一:“怎么会,你到现在不也没打爆他嘛。”
林然:“…”
天一:“呵,five。 ”
林然果断把核桃塞袖子里。
那边,云长清望着元景烁,愈看愈高兴,有意挪榆:“你可会饮酒?我请你大醉一场,当为兄庆贺你结丹。”
元景烁把刀横架在肩膀,浑身懒洋洋,眉眼却飞扬:“好啊,云兄!”
云长清大笑,笑声难得痛快,看得旁边云家长老暗暗咂舌。
云长清正要邀他姐弟去府上,忽见长街尽头隆隆巨响,数百踏着赤鬃蛟马的银甲铁骑簇拥着一架架恢弘的龙狮兽车而来,煌煌威仪震响半座华阳城。
“参见少主!我等护驾来迟。”
兽车仪仗为首,一个气势浑厚、足有金丹巅峰的老者快步走来,在云长清身边俯身拱手,恭声说:“我等奉家主令,护送少主赴金都、观斩妖大典!”
云长清一愣,感慨:“倒是来得早…”
家族重务不容耽误,云长清转头对元景烁有些遗憾说:“我得赶赴金都,看来这酒,得留到日后再喝。”
“不必多久。”元景烁却说:“你先走一步,我也会去金都,到时候我们再见。”
“好!”
云长清大笑:“一言为定,届时为兄作东,可要不醉不归。”
元景烁:“不醉不归!”
“元弟,我便在金都候你…”云长清看了看元景烁,又偏过头,对上林然明亮的眸子,她亭亭站在那里,笑盈盈看着他们俩,像是欣慰又像是高兴。
云长清不知怎的,耳根子又烧起来,话音一顿,声音愈是轻柔:“…候你们姐弟佳音!”
姐弟?!
元景烁斜眼瞥林然,林然睁着眼睛装死。
元景烁冷哼一声,现在人多,懒得和她掰扯。
云长清踏上兽车,深深望一眼他们,放下帘子,仪仗如来时声势浩大地离开。
元景烁和林然静静望着他们离开。
蛟马开道、兽车呼啸,显赫仪仗迤逦,他们将这样一路开到金都,以绝对威仪震慑扫平所有宵小的窥探与阴谋。
那是实力,是威仪,是生杀予夺不可一世的气魄!
只有强大、只有力量,绝对的实力与威严面前,就不会有人敢挑衅、不会有人敢追杀敢算计,可以保护在意的人,可以让所有阴谋诡计卑微俯首。
元景烁望着那恢弘的仪仗,眼神渐渐燃烧出金火一般昭然的野心。
林然偏头正要说什么,看见元景烁灼灼望去的目光,莞尔。
雷云消散,天幕重新恢复幽黑深邃。
城主副使与云家仪仗都离开,废墟一片死寂,不少远远窥探的眼睛顿时闪烁起来,有些脚步声试探着靠近,空气中弥漫起隐约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