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向上窜飞时,黑色天幕上,姜采一道法阵在它身前打开,妖直直撞上金白色的法阵,向下跌去时,凶悍怒吼,向姜采袭来。姜采微笑,心想这妖总算敢与她正面了。
姜采如今实力,恐怕仙人之下,已无人是她对手。她可以轻易杀了这妖,但她要的不是要杀对方,而是生擒对方,这就要花些力气。她不能用实力碾压,因实力差距太大的话,对方不是傻子,只会拼命逃……正是有来有往,让对面妖看到希望,才有机会生擒对方。
二人战了数十之后,姜采心生不耐,心想我不杀它,只让它重伤当也无妨。正好让这妖试一试她半年来认真整理的道法成果。
她手中结印袭向对方,金白色的光眼见要割伤这妖时,一重青色道光自半空落下,皓月罩住了那妖。
立在屋檐上,姜采后退半步生生将术法收回。她吃了法术逆转的反噬,硬生生抗下,气血僵冷,但她仍是瞬间收手,有些吃惊:“也宁?”
——为何拦她?
张也宁落到了她身旁,一道疗伤法术落在她身上。他盯着那被二人道法一同锁住的妖模糊的痕迹,淡淡道:“不能伤它。”
姜采挑眉。
张也宁语气微顿,低声:“它是师妹。”
姜采:“……”
在二人面前,那一团模糊的妖在张也宁的施法之下,渐渐化出了身形。
这是一个貌美十分、眉目倔强的少女,眉角的妖纹还没有完全炼化掉,发着淡蓝色的光,衣着异服,赤足露臂。她化形之后,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周身有来自海洋的气息。
她明朗如月下之海,偏又有一身尖刺。
这个少女冷冷看着青年男女,牙尖嘴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收服我,做梦!”
姜采:“……”
她听到这姑娘是龙女辛追时,心头有些怪异。再听这少女声音清脆却仇视满满,她不禁挑眉,看向张也宁……然后就听这少女又开始冷笑了:
“你们不用商量,杀了我吧,反正我不会被你们人类奴役的。我可和那个胆小鬼贺兰图不一样,我们鲛人,没那么蠢。”
姜采心想,叛逆期的小孩,真让人头疼啊。
她低声问张也宁:“鲛人?”
龙女辛追的前世,是鲛人?
张也宁大约和她一样头疼。
他不冷不热道:“是。”
姜采:“你能应付她吗?毕竟是你师妹。”
张也宁:“……不能。她与后世性情全然不同。你能够收服贺兰图,应当更有经验吧。”
姜采捂额头:“贺兰图很听话的,我没怎么收服……谁告诉你我有经验?这小姑娘分明和小图有旧,但是小图还记得吗?等等,你这师妹既然是鲛人……她是男是女?”
后世已经没有鲛人这种生灵了。
但是传说中,鲛人可男可女,在爱慕一人前,是没有性别的。眼下这妖听声音是少年音……
张也宁不动声色地将面前“少女”上下打量一番。
他清冷矜贵,朗朗如月,这般风采,在寻常人眼中都是让人向往敬仰的。他看人时,没有谁会讨厌。可眼下这鲛人被他瞥几眼,就再次暴跳如雷:
“看什么看?我是女孩子,你有没有礼貌?你眼睛在看哪里,讨厌鬼,流氓!”
张也宁压根不在意对方如何骂骂咧咧,他平心静气回答姜采,肯定万分:“她眼下非男非女,并未化出性别。”
鲛人一听,更气:“我是女孩子!”
张也宁蹙一下眉:“好吵。”
他一道法术挥出去,那想当“女孩子”的鲛人就闭嘴了,只能用仇恨目光瞪着二人。但姜采看不见,张也宁淡漠,鲛人的敌视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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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也宁和姜采勉强弄清楚,这鲛人一族和金鼎龟一族一同生活在蒲涞海中,比邻而居。
贺兰图这个看着不显眼的小妖怪,居然是金鼎龟一族的少主。少主被人类捕捉,押去扶疏国被买卖,还耻辱地当了人的宠物……虽然贺兰图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金鼎龟一族则震怒无比。
但是金鼎龟不擅战,他们又太过珍贵,不敢轻易出现在人前,怕被猎捕。于是他们送出了自己的一族圣物“海市蜃楼”,让自己的邻居,鲛人一族帮忙救出少主。若是救出,金鼎龟一族答应让鲛人用他们的“海市蜃楼”百年。
鲛人一族中,这个大胆来袭的鲛人少年,给自己取名叫“追”。鲛人追是他们一族的少主,尚未成年,尚未化身男或女。但救旧友的心,分明已经比同族那些胆小鬼勇敢很多。
……如果这小鲛不那么浑身是刺的话,更好了。
夜里,二人降服了妖物,将他们关押起来后,并没有通知人修他们,而是先私下商量。
坐于一室,张也宁问姜采:“不能将师妹交给太子殿下他们。我们得编个理由,保下师妹。”
姜采颔首。以棠华对妖魔的仇视,说不定会觉得这妖和魔沆瀣一气来刺探情报杀人什么的。
姜采靠着桌木,手指叩桌面,沉吟道:“你还是教你师妹说些话吧,她再这般尖锐下去,太子棠华怎么可能不杀她?”
棠华不杀贺兰图,完全是贺兰图乖巧不生事、专心在玉无涯家里当“灵宠”的缘故。
张也宁:“让贺兰图去试试。”
姜采无奈:“小图受困于这个梦境,年龄在金鼎龟一族中太过小,他连说话都无法说,怎么和你那师妹沟通?小图不行的……金鼎龟的年龄实在是个太大障碍。”
她问张也宁:“你不是师兄吗?教管师妹一事,不应该是你做的?”
张也宁沉默半晌。
他说:“我降服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