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他一个人肯定压不住这么大的事情,”班淮一脸严肃道,“没准他在京城还有同伙。”
“谁?”班恒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班淮一脸理所当然道,“你爹我如果连这都知道,我还当什么纨绔?”
班恒点头:“那倒也是。”
阴氏每次听到父子两人这种对话,就觉得格外糟心,这如果不是自己的夫君与孩子,她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嫌烦。
当纨绔难道还当出荣誉感了?
“乖女,你今天就跟容君珀出去看了下孔雀?”班淮怀疑地看着班婳,“看几只孔雀会花这么多时间?”
“我半道上遇到点事儿,跟石家姑娘起了些矛盾……”
“又是石家?”班淮皱眉,“自从严家人失势后,石家人就越来越猖狂了。这会儿太子还没有继位,他家就摆出国丈的架势,我怕他们会给太子带来麻烦。”
班家人齐齐沉默,因为他们都想起,严家人倒霉……跟他们还有点关系,而且太子麻不麻烦也不重要,反正几年以后,江山都没了。
“石家再猖狂咱们也不怕,”班淮拍了拍桌子,“婳婳,你可不能在她面前受委屈,反正我们家也不用求着石家办什么事,咱家的人,可不惯着他们的臭毛病。”
“那石家小姑娘瞧着倒还不错,不曾想心思竟这般重,”阴氏摇了摇头,对班婳道,“这样的女孩子若是能想通还好,如若不然,这辈子定会活得很累。”
班恒撇嘴道:“她那已经不是心思重,是心思有问题。她有时候看姐的眼神,挺瘆人的。”
“那我也不怕她,”班婳小声哼哼道,“在我梦里,她跟谢启临还不清不楚,谢启临就是在给她送诗集回来的路上才受伤的。”
“谢启临那个花心独眼狗还跟石家二姑娘有一腿?”班恒叹为观止,半晌才道,“他的真爱不是那个风尘女子么?”
“如果是真爱,就不会把人丢在了外面,自己回来了,”阴氏并不太喜欢听到谢启临此人的名字,“当然是我们眼瞎,替你姐姐找了这么一个未婚夫。”
“母亲,这不能怪你,当初也是我自己同意那门婚事的,”班婳笑着抱住阴氏胳膊,“再说我现在不是换了一个未婚夫么?”
班恒:我的亲姐哎,请不要把换未婚夫说得像是在换一件衣服这么轻松。
班婳以为齐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应该震怒,结果几天以后,朝堂上仍旧安安静静,甚至没有任何人提起齐州。
她不懂朝堂,也不懂政治,只是觉得齐州那些死在灾难中的百姓有些可怜。
以前她不懂死亡,可是自从她做了那几个怪梦,祖母又过世后,她对死亡有了新的理解。
死亡,便是天人永隔,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再也摸不到,只能靠着回忆,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容颜,当时光渐渐离去以后,记忆中的容貌也会变化,褪色,最终只会留下一张模糊的人脸。
她坐在窗户边,望着院子外那棵看起来有些不太精神的石榴树,树匠说刚移植过来的树木就这样,不过这棵树挖出来的时候十分小心,没有伤到主要根脉,所以肯定能存活下来。
阳光穿透树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点,班婳忍不住回忆起从前,良久后,她对身后的如意道,“如意,明日我要去正德寺上香,你去问问世子,他要不要与我同去。”
如意见郡主神情有些恍惚,担心她心情不好,找到班恒以后,就顺口提了一句班婳神情看起来有些落落寡欢的事。
班恒不放心,便跟着如意一起到了班婳的院子。
“姐,你明天要去寺庙里上香?”班恒走进班婳的房间,在多宝架上取了一个小巧的玉摆件在手里把玩,“我记得你不爱去寺庙啊,说什么寺庙外面还有和尚解签算命,一看就是骗子在抢道士的活。”
“我看不惯骗子和尚,又没说看不惯所有和尚,”班婳嗤了一声,“我还看骗女子感情的儿郎不顺眼呢,难道就是看天下所有男人不顺眼了?”
班恒:……
“好吧,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班恒觉得,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哪一次能说过他姐,都是同一个父母生下来的,为什么他的嘴就那么笨呢?
第二天,班婳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把还在睡梦中的班恒拎出来,扔进马车里就出了城。一路上都是繁荣盛世的景象,班婳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来来往往的百姓,忍不住想,京城还算繁荣,那么其他地方呢?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不适合她来思考。
正德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庙,不过由于大业贵族更信奉道教,连带着百姓也更爱去月老庙,送子娘娘庙这些地方,所以正德寺的香火并不太旺盛。
班婳与班恒的到来,让正德寺的和尚沙弥们什么高兴,就连方丈都来亲自迎接了。
虽然说出家人应该四海皆空,但他们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成佛,还要吃饭穿衣,所以暂时还是不需要做到全空。
“今日一早老衲便听闻喜鹊在枝头鸣叫,没有想到竟是郡主娘娘与世子大驾光临。”方丈给姐弟二人行了佛教礼,引着两人进大雄宝殿上香,在班婳上香的时候,竟是方丈亲自给班婳诵经敲木鱼,可谓是服务周到。
班家姐弟最喜欢待他们周到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撒了不少香油钱给方丈,方丈这下更高兴了,甚至引着二人到后院去饮茶论禅。
“这茶是贫僧带着徒弟亲自去山间采摘的,不算什么好东西,请郡主娘娘与世子莫嫌弃。”
“方丈客气了,”班婳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与舍弟都不是讲究人,茶好与不好都是拿来解渴的。”
“郡主好生灵气,竟是看透了世俗,直达本质,”方丈放下竹筒茶杯,低声念了一句佛,“贫僧见郡主神情虽轻松,眉梢却仍有愁绪未解,不知有何心事,若是郡主不介意的话,可以跟贫僧说说,贫僧长了一双过风耳,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班婳笑着摇头:“来之前我的确有很多心事未解,可是看到方丈,又喝了这杯茶以后,我仿佛又明白了过来。”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郡主娘娘若是能明白,亦是好事。人生在世,最难的便是看破,不能勘破俗世,便只能给自己徒添烦恼。”
班婳笑出声:“是啊,有些事只能看破,若是破不了,那也只当当已经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醒便没了。”
方丈笑而不言,他看班婳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让班婳很难对这样一个人起厌恶的心思。
“叨扰方丈多时,小女子也该告辞了。”班婳放下茶杯,站起身对方丈行了一个礼,“方丈,据说佛家有一种经文,日日诵读可以保佑已亡人来生安康完美?”
“佛渡众生。”
班婳笑了笑:“因为众生皆苦么?”
方丈缓缓摇头:“郡主此话又错了,无苦岂能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