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婳递出两张银票,双手奉到桌上:“那就有请贵寺的高僧们,为众生念一念经文,愿他们来生平安无灾,甜多于苦。”
“郡主娘娘仁善。”方丈笑容慈和道,“贫僧便替众生谢过郡主娘娘了。”
班婳淡淡道:“我不过是伪善罢了。”
“郡主此言差矣,行善便是心善,何来真伪一说?”
在口才甚好的方丈面前,班婳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大业很多人都不信佛教,佛教还能传遍大业各地。
大概……就是他们太会说话了,每一句话听着都让人心情愉悦,忍不住想再多添一点香火钱出去。
送走班家姐弟后,方丈回到后厢房,敲了敲房门:“伯爷,女香客已经走了。”
一个穿着素色锦袍,腰系玉佩的如玉公子从门后走了出来。他走到班婳方才坐过的石凳上坐下,抬头淡淡地看了眼这个保持微笑的光头和尚,没有开口说话。
“伯爷的未婚妻是个很好的姑娘,”和尚朝他行了一个礼,却是凡间的俗礼,“恭喜伯爷,觅得如意娘子。”
“我只听过世人恭喜女子觅得如意郎君,你这种说法倒是难得。”
“约莫在贫僧眼中,众生平等吧。”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似乎对和尚这话不以为然,他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说吧,你请我来是为了什么?”
和尚看着他手里握着的茶杯,笑了笑。
第69章
“几个月不见,伯爷倒似与往日有所不同了, ”和尚取了一套新的竹刻杯, 斟上热茶放到容瑕面前,“请慢用。”
“不必客气, ”容瑕拿过茶壶,直接把茶水倒进手里的杯子,“她是你特意引来的?”
“伯爷,贫僧若是有这么大的能耐, 又何须待在这座寺庙中?”和尚见容瑕不喝自己倒的茶, 伸手拿起那杯茶直接一口喝掉, “福乐郡主今日突然来访, 贫僧比伯爷还要惊讶。”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容瑕看着眼前这个不像和尚的和尚:“我的事情她不知道, 日后你在她面前, 要谨慎一些。”
“伯爷放心, 她于贫僧而言, 不过是一位大方的香客而已,”和尚显得有些无赖,“和尚庙的余粮也不多,上上下下几十张嘴就全靠这些有钱香客们养着,贫僧可不敢得罪。”
“行了,在我面前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容瑕放下茶杯,“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和尚用手指在桌上蘸了茶水,写了一个贰字。
“权势动人心,这位坐不住了。”
容瑕嗤笑一声:“皇家人本是如此,这并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今更喜欢太子,他自己心知肚明。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和尚长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宽容的微笑:“伯爷何必着急,就当贫僧找你来论禅谈经好了。”
“我从不信佛,亦不信神,”容瑕轻笑一声,“你想跟我谈什么?”
“贫僧想跟你谈福乐郡主。”
容瑕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福乐郡主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但是在贫僧看来,伯爷此时并不是成婚的好时期,”和尚嘴里说着不赞同的话,脸上的笑容温暖如春,“福乐郡主身上带着蒋氏的皇室血脉,对伯爷大业无益。她家看似显赫,却是空中阁楼,并不能帮伯爷太多,贫僧并不太明白,您为何匆匆定下这样一个未婚妻?”
“那么依大师看来,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容瑕眉梢的皱纹舒展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和尚。
“自然是不成婚,”和尚迎视着容瑕的双眼,“伯爷此刻选择与人成婚,是很不理智的选择。在听闻伯爷竟与班家郡主定亲,贫僧十分惊讶,这不像是伯爷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大师作为出家人,又何必考虑这些红尘俗事,”容瑕起身走到一棵杨树下面,“我不希望大师日后叫我来,就是为了谈论这种没必要的事情。”
和尚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伯爷,你喜欢上这位郡主了?”
站在树下的男人没有回头,亦没有作答。
和尚闭上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是贫僧多事了,但愿伯爷没有后悔的那一日。”
“大师,”容瑕转头看着和尚,“我很感谢大师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但是有些话我只说一次。福乐郡主是我求来的,即便是不合适,也是我不适合她,与她无关。”
和尚睁开眼,半晌后缓缓摇头:“罢罢罢,既然伯爷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贫僧自不敢多言。”
容瑕把手背在身后,良久后开口道:“二皇子与严家人暗中勾结在了一起,石家得意忘形,当今心中已有不满,碍于太子的面子而隐忍不发。但是……严家又要复起了。”
春风起,带起早春的寒意,吹遍了整座京城。
就在大家以为石家会成为大业的石半朝时,当今陛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严家的好处,在朝堂上频频对严晖露出好脸色,甚至有好几件重要的大事都交给了严晖处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严晖这是复宠了。
或许是因为前一段时日受过太多冷落,严晖即便重得帝王重用,亦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得意,甚至与太子也断了来往。往日严家与太子派系暗中来往,常常为太子出谋划策,但是严家失势的时候,太子并未帮着严家在陛下跟前说好话,甚至在情感上隐隐有偏向班家之势,所以严晖对太子早已经寒了心。
在严晖看来,他对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为何绝情至此?他偏偏忘了,班家也是太子的亲戚,甚至大长公主还是太子真心尊重的长辈,严晖在太子心中的重量,又怎么比得过班家?太子这一次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对严家落井下石,已是违反了太子平日的行为准则,因为在他看来,严家与班家之间的恩怨,确确实实是严家错了。
不过对于严家识趣地远离太子,云庆帝还是很满意的。他想要太子成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又不想让早早脱离他的控制,凌驾于他之上,所以现在刚刚好。
人的年纪越大,就越惧怕老去。
他对太子的父子之情,也变得越加复杂起来。
三月底,太子良娣分娩产下一女,良娣产子后不久便血崩而亡,于是太子第一个孩子便养在了太子妃面下。太子派系的人虽然有些失望这不是一个儿子,但是石家人却松了口气,若是有个庶长子挡在他们前面,对太子妃可不是好事。
洗三那天,班家人因为身上有孝,所以没有进宫给太子贺喜,不过派了常嬷嬷进宫,替他们给皇孙女添盆。
太子对这个女儿十分稀罕,见班家人没来,还特意询问了常嬷嬷一番,听明原由以后,叹了口气,赏了常嬷嬷东西便让她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