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摇头笑道:“其实均田令未必适合北山,西关是因为战后大片田地荒芜,有许多无主荒田,所以才能收归官有,然后平均分配给百姓,让他们有田可耕。北山没有经过战火,田地得以保留,官田并不多,就算将官田均分出去,也无法满足北山百姓的需要。不过肖督若想整顿北山的土地,增加赋税,倒不妨实行检地,去测算一下那些士绅豪族的田产,本督可以保证,他们手中的田产,比登记在册的定然要多出数倍,只是为了逃脱赋税,所以瞒报土地数量而已!”
肖恒感叹道:“楚督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当真是好法子,肖恒回到北山之后,一定向叔父禀明,叔父也一定会感谢楚督的指点。”
“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客气,如果不是将你们当成自己人,这些话本督也不会说,被人知道,可是有人会说本督是插手北山的政务了,哈哈哈……!”楚欢爽朗大笑,肖恒听到他说“自家人”,就觉得心惊肉跳。
楚欢笑过之后,终于问道:“对了,肖督最近可好?”
“叔父身体还行。”肖恒叹道:“只是近日来,心情忧郁,情况不是很好。”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难道肖督遇到什么麻烦事?”
“人言可畏啊。”肖恒苦笑道:“楚督,你可听人说过,北山军陈兵边境,准备趁虚攻打西关?”
楚欢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终是摇头道:“这些话本督不相信。”
“你若不相信,又怎会准备报复?”肖恒心中暗想,却还是一脸唏嘘道:“楚督睿智英明,自然不会听信谣言,但是愚民百姓,却最容易受到蛊惑。”
楚欢问道:“对了,肖督调动上万兵马,陈兵北山和西关的边境,此事应该是真的吧?本督得到了轩辕将军的奏报,一开始还不相信,不过后来倒是确定有这么一档子事。本督确实不相信肖督会如此糊涂,只是……肖公子,肖督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肖恒叹道:“楚督,叔父从没有一丝一毫的进犯之心,都是大秦的土地,都是大秦的兵马,北山军怎么可能攻打西关?那岂不是荒谬绝伦?实在是叔父担心楚督出征之后,西关境内会出现大规模的匪乱,同是朝廷官兵,叔父与楚督又是情投意合,所以叔父担心西关的局势。其实叔父不止一次说过,楚督年轻有为,魄力十足,有楚督在西北,西北振兴是迟早的事情,他老人家调兵边境,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声援楚督,同时也是为了震慑西关的群寇!”
楚欢一副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
“叔父以为,北山军是朝廷的兵马,西关军也是朝廷的兵马,大家都是大秦的官兵,楚督亲自出征讨伐叛乱,甲越二州的兵力未免空虚了一些,叔父也知道西关的盗贼众多,唯恐这些人见到楚督出征之后,后方空虚,会有蠢蠢欲动之心。”肖恒一脸诚挚道:“所以叔父冒着被人造谣的危险,还是出兵边境,目的就是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流寇土匪心中明白,虽然楚督走了,但是朝廷还有兵马随时可以剿匪。楚督,实不相瞒,出兵之前,许多官员都是极力反对叔父出兵,他们就怕最后会闹出误会,会让楚督这边以为北山军要趁虚侵扰西关,但是叔父却是力排众议,他说楚督是朝廷的官员,出兵平叛,是为了效忠朝廷,他不能因为怕人误会,就坐视不顾,叔父还说,楚督睿智英明,别人不明白他的心,楚督一定是理解的。”
楚欢长叹一声,道:“肖公子,听你一番话,茅塞顿开,本督一直不相信肖督会如此糊涂,但是却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原因,现在是终于明白了。”感激道:“肖督一片维护之心,让人感动。”
第一一三八章 信口雌黄
肖恒肃然道:“楚督英明!”
楚欢含笑问道:“肖公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解释此事吗?”摸着下巴笑道:“其实此事也根本不必跑这一趟来解释,咱们都是官军,肖督是本督前辈,初到西北,就得到肖督的照顾,本督一直是铭记在心。肖公子,你回去之后,尽管和肖督说,那些风言风语,咱们不必理会,西关和北山都是效忠朝廷,唇齿相依,对肖督,本督不会有丝毫误会的。”
肖恒听到此言,面上虽然显出欢喜之色,可是心里却是狐疑不已,他不知道楚欢此话是真是假,毕竟刚才偷听到,西关这边准备迷惑北山,楚欢如此通情达理,客客气气,反倒让肖恒觉得楚欢的心思不会那么简单。
“楚督说得对。”肖恒笑道:“此番除了解释此事,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受了叔父的嘱托,定是要告知楚督的。”
“哦?”楚欢微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讲。”
肖恒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其实叔父是让我提醒楚督,一定要小心朱凌岳,此番金贺叛乱,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朱凌岳在后面捣鬼!”
楚欢眼睛划过冷厉之色,肖恒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那厉色一闪即逝,肖恒心中知道楚欢是故意遮掩,却听到楚欢已经含笑道:“没有证据,也不能这般说,都是同朝为臣,还是不能过多猜疑!”
肖恒忙道:“楚督说的是。”心中却是盘算,西北三雄鼎力,这已经成为现实,只是西关的战略目前显然还没有确定下来。
方才偷听的那一番话已经显示出,西关对天山的朱凌岳也是怀有很深的敌意,但是对北山却也是有了敌对之心,肖恒心中很清楚,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候,西关的官员,显然都是准备先以北山为主要的对手,西关一旦确定这种战略,自然是对北山大大的不利。
他知道楚欢的心意还没有定下来,而自己今日一定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祸水西引,改变西关至少是改变楚欢的战略心理,让楚欢消除对北山的敌意,从而将战略锋芒对准天山的朱凌岳。
肖恒知道,自己今次一旦真的可以改变楚欢的心意,那么不单是对北山大大有利,而且对自己在北山的地位将有不可估量的益处,自己立下如此奇功,肖焕章必然不会亏待自己。
他心意已定,已经道:“不过楚督仁义,不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楚督将朱凌岳当成同僚,可是朱凌岳却未必同样以这种眼光看楚督。”
楚欢微皱眉头,问道:“肖公子何出此言?”
肖恒苦笑道:“楚督,你心胸宽广,仁义睿智,本来有些话我不好说,但是楚督以仁义待我,不以肖恒官职卑微有所看轻,肖恒心中感激,有些话……!”犹豫了一下,眼中显出坚定之色,起身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楚督,实不相瞒,就在金贺二州作乱之际,朱凌岳曾派人暗中去过了北山,密使去见叔父,当时只有叔父和我在场,所以那件事情,也只有我和叔父知晓,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万万不能透漏,但是……楚督以诚待我,肖恒觉得还是有必要向楚督说一声。”
楚欢显出好奇之色,问道:“肖公子说的是什么事情?”随即道:“如果确实是不方便透漏,肖公子不必勉强。”
肖恒叹道:“朱凌岳派出密使,准备要与叔父结盟,北山和天山联手对付楚督,但是却被叔父拒绝,叔父很清楚,楚督仁义宽厚,而朱凌岳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他绝不会与朱凌岳狼狈为奸,一起对付楚督。”
楚欢面色一沉,神情变得冷峻起来,沉声道:“肖公子,有些话,可不能胡说!”
“楚督,若是有一字谎言,天打雷劈。”肖恒信誓旦旦道,随即往头顶看了看,暗想外面是大晴天,应该不至于有雷霆劈下来。
楚欢沉默着,片刻之后,才冷然一笑。
肖恒见状,心中暗喜,已经明白,自己一句话,已经让楚欢对朱凌岳更是心生怨恨,当下添油加醋道:“楚督,正因为朱凌岳在背后算计楚督,所以肖恒才提醒一番,楚督一定要小心提防朱凌岳。”随即笑道:“对了,叔父为了恭贺楚督凯旋而归,已经准备了一些薄礼……!”
楚欢立刻笑道:“岂敢岂敢……!”
“应当的。”肖恒道:“不过我着急见到楚督,出发的时候,薄礼还在准备,很快就会送到……!”
楚欢奇道:“什么薄礼?还有花如此功夫准备。”
肖恒笑道:“只是一些普通的物事,叔父知道楚督是个实在人,未必将金银珠宝看在眼里,所以准备的都是些普通物事,一些粮食,一些马匹而已,对了叔父曾经向楚督承诺,要从北山为楚督筹备一些农具,好用于耕种,此事一直都在筹募之中,而且是由大兄亲手操办……!”含笑解释道:“大兄是叔父的长子,此事叔父交给他亲办,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是肖督的长公子?”楚欢奇道:“肖公子称呼他为大兄,难道长公子的年纪比小公子还要大?”
“正是。”肖恒道:“大兄已经是年过三十!”
楚欢惊奇道:“本督倒是见过肖夫人,看上去也就刚三十出头年纪,难道……!”
肖恒急忙解释道:“楚督误会了,大兄并非现在的叔母所生,叔父的原配,十多年前就已经过世,这是后来续的……!”
楚欢“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误会。唔,肖督信守承诺,这份薄礼……本督若是拒绝,反倒是矫情了……!”
见楚欢眼中带着欢愉之色,肖恒微微松口气,忽听得楚欢已经问道:“肖公子说肖督要送马匹?”
“正是!”
“却不知肖督要送多少马匹?”楚欢含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