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笙本以为一声令下,手下的上前步兵必然会义无反顾向前冲过去,可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军令传下去,只看到手下的兵将们左顾右盼,有几十名兵士倒是虎头虎脑往前冲,但是感觉身后没有人跟上,回头瞧见大部队并没有一拥而上,立刻掉转头来,回到阵中。
肖静笙虽然是北山总督的大公子,但是在军中本就没有什么威望,如今身处困境,却不能身先士卒,一众兵将自然是难遵号令,忽听得阵中有人大叫一声:“再不走就都要死在这里了,他们可以跑,咱们干嘛要留下……!”
话声刚落,就看到数名兵士从阵中逃窜而出,也往南边奔过去。
这上千步兵本就没有斗志,能够列阵迎敌,本也是因为军人的天职而已,在整个北山军全线崩溃的情况下,还在青唐城外列阵,心情本就是忐忑,斗志更是宛若一根丝线一般,此刻几名兵士从阵中逃走,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如同锋利的匕首,将那宛若丝线般的斗志瞬间切断,造成的后果自然是十分严重,肖静笙很快就看到,西关军还没有杀近过来,手底下近千名兵士,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忽然间呼啦啦响成一片,本来严密的阵型,在瞬间崩溃,先是几个,眨眼间便是几十上百,片刻间就是全部将士,全都掉头向南逃窜。
肖静笙大吃一惊,纵马奔驰,想要拦住兵士,甚至挥刀砍死了几名逃窜的北山军,但是兵败如山倒,此时连罗定西都已经无法控制北山军的局面,更莫说是肖静笙,手底下本来还有上前兵士,转眼间就成了光杆司令。
肖静笙心知大势已去,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到罗定西率领骑兵兀自在和西关军拼杀,袁辽倒也是率领步兵赶上去迎战,只有他这支兵马,尚未接战,便全部溃败,又是恼怒又是羞惭,眼瞧着从青唐城杀出的兵马已经逼近过来,既是无奈又是不甘,只能调转马头,也往南边撤走。
率领青唐守军出战的,自然是卢存孝,卢存孝手握巨斧,冲在最前面,出城的时候,还瞧见肖静笙的上千兵马严阵以待,本以为是一场血拼,可是尚未靠近,便瞧见那上千兵卒一哄而散,西关军上下先是一怔,但是却并没有停止前进,而是迅速向罗定西的骑兵军团方向靠近过去。
罗定西此时的情况也是极为不妙,骑兵冲击,固然给西关军带去了损失,甚至此刻骑兵在旷野上来回奔驰,在战斗力上也占据了上风,可是他已经瞧见,侧后方的肖静笙所部已经全部崩溃,从青唐城冲出来的兵马,已经掉转枪口,没有去追击肖静笙,而是向自己这边杀过来,不但是青唐城的守军,就是分散在四处的西关军,也向嗅到腥味的猫一样,全都向这边靠拢过来。
罗定西深知西关军现在的目标的重点,就是自己手下的这支骑兵,这支骑兵如果存在,对西关军始终会形成一定的威胁,只有将这支骑兵完全歼灭,那么自今尔后,北山对西关将不再形成重大威胁。
“撤军!”罗定西大声叫喝,常言道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可是罗定西不是熊将,北山军却是熊军,打顺风仗,北山军倒是士气如虹,可是一旦出现困境,北山军的意志力实在是薄弱的可怕,他令身边的号角手吹起号角,这时候已经不可恋战,西关军从四面围上来,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合拢,一旦被西关军团团围住,这支骑兵插翅也难飞,必然尽数断送在这里。
北山军已经没有援兵,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突围而出。
号角声中,骑兵们也无心恋战,迅速向南突围,在罗定西的率领下,又丢下了两百多具尸首,往南败退。
罗定西全身发寒,他一声打过多少仗,可是今次这般的大溃败,却是很少经历过,一路马不停蹄,率领残兵败将赶到了亮子河畔。
寒意没有散去,梁子河面上还结着一层冰,蚂蚁般的北山军从冰面上溃退到南岸,罗定西率领的骑兵速度极快,赶到梁子河北岸的时候,肖静笙的溃部也才赶到梁子河畔,人群拥挤,一时间许多人还过不了河,肖静笙此时尚在北岸,看到罗定西率军退过来,倒是瞧见,催马过来,沮丧道:“罗统制,这些窝囊饭,竟然不战溃退,我……!”
罗定西苦笑道:“大公子,事已至此,也不是大公子的责任……大公子赶紧过河,后面西关军还在追赶。”
忽听得对岸号角声响,两人抬头望过去,见到距离对岸一段距离外,出现了不少人,推着车子,罗定西一眼就瞧出来,那是投石车。
投石车是攻城武器,能够抛出巨石,此番为了拿下甲州,丹阳城内,倒也是准备了一部分攻城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河面之上,黑压压的都是人,猛听得人群之中一阵惊呼,听到有人大声叫喊:“冰面裂了,不好了,冰面裂了……!”
这河面上的冰层并不薄,便是骏马奔驰,倒也无碍,但是此刻上万兵马都从冰面撤退,梁子河面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河面之上,随即多处出现冰裂的情况,人群拥挤,顿时便有许多人落入冰窟窿之中。
“大公子,赶快过河。”罗定西催促道,“卑职在后面押后!”
肖静笙此时却也是心慌意乱,不敢耽搁,一拍骏马,到了河面之上,这时候北山军溃退,将不顾兵,兵不理讲,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似乎只要过了梁子河,便能够逃出生天。
梁子河南岸,肖焕章此时一脸阴沉,几十辆投石车一字排开,每辆投石车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手握马鞭,看着溃逃而归的北山军,脸色铁青,沉声道:“传令下去,准备装石,本督一声令下,立刻砸开冰面,以免西关军过河。”
旁边有人忙道:“肖督,河面上都是咱们的人,这时候破冰,咱们很多人会死……!”
“一干酒囊饭袋,壮士马革裹尸,哪里像他们这样,都是一群没骨气的东西。”肖焕章握着马鞭的手微微发抖。
肖静笙带领援兵出阵之后,肖焕章左思右想,最担心的就是北山军全线溃退之后,西关军会尾随而来,反围攻丹阳城。
梁子河是北山和西关中间唯一的屏障,他当然想到必须利用这条河来阻止西关军的进攻。
肖静笙带人离开后,他立刻传令,调动了城里的投石车,兵力不足,拉来城里的壮丁,将投石车运到河岸,将梁子河至于透支范围之内后,准备等到西关军杀过来时,用投石车透出巨石,砸破冰面,以此阻止西关军的进攻。
他骑在马上,望着人头攒动的河面,忽然间瞧见中间一人正奋力往这边过来,一眼就认出那是肖静笙,倒不是他眼力好,而是肖静笙的甲胄实在太过显眼,虽然肖静笙不善军略,也很少上阵,但是对于自己的戎甲,却是十分的在意,肖静笙今日穿着一身泛银的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自然是十分显眼。
眼瞧着肖静笙在人群之中也往这边挤过来,肖焕章倒也是微松了口气,前方战事一片混乱,他倒也担心肖静笙在前线遭遇不测,毕竟肖静笙已经是他唯一的儿子,断然不能有失,心中想着只要肖静笙过了河,看到后方有西关军出现,便可立即下令投石。
陡然之间,肖焕章脸色骤变,虽然隔着远远一段距离,但是肖焕章却瞧见,本来骑在马上正往南岸过来的肖静笙,不知为何,却从战马上一头摔倒下去。
他双目睁大,肖静笙此时的双目也已经睁大,他在拥挤的人群拼力往南岸过去,眼见便要过河,却感觉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喉咙里似乎多出什么东西,胸腔的气息,便再也提不上来,身体在马上摇晃两下,一头栽倒。
身边逃窜的北山兵虽然不顾身边的人,但是肖静笙骑高马穿战甲,十分显眼,陡然从马上摔落下去,自然还是引起边上众人注意,众人看到肖静笙摔落马下,只见到一支羽箭竟然是从肖静笙的脖子后面射入,穿透脖子,从前面的咽喉出来。
这一箭准确无比,贯穿颈脖,那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
第一四零三章 破冰
肖静笙中箭落马,贯穿脖子,边上的北山兵都是大吃一惊,谁也不知道这天外飞仙一般的一箭是从何而来,看着肖静笙在地上抽搐挣扎两下,便即不动,旁边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大多数兵士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何事,数千兵马都已经渡河到了对岸,等上了岸,就似乎是从地狱逃脱,不少人全身虚脱,发现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岸边却早有肖焕章派出的将官呼喝着,下令兵士就在岸边设防。
跨国梁子河,大部分北山兵倒是冷静下来,或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不少北山兵惊魂未定之下,倒也是恢复了镇定,在将官的呼喝下,倒也有不少兵士就在岸边重新集结,组织防线,只是这样的防线仓促无比,松散不堪。
河面上依然是蚂蚁般的溃兵,破冰之处也是越来越多,有些窟窿一下子便陷进数十人之多,寒冬季节,河水冰冷刺骨,同伴只顾自己逃命,也难以估计落进河水的同伴,便有人活活淹死在河水之中。
肖静笙身边的不少兵士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大公子中箭而死,就这般丢下不管,似乎实在不妥,但是究竟如何处理,众兵士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却见到一匹快马从人群中冲过来,正是罗定西,到得边上,翻身下马,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肖静笙,罗定西瞳孔收缩,一时间似乎已经是呆若木鸡,他缓步靠近过去,蹲下去,看见肖静笙已经断气,但是一双眼睛却兀自睁着,似乎是死不瞑目。
罗定西眼角抽搐,伸出手,将肖静笙双目合上,抬手指着几名兵士,“你们几个,扶大公子上马,将大公子遗体带回丹阳,回头论功行赏!”
众兵士互相看了看,也都并无多言,七手八脚抬起了肖静笙的尸首,放到马背上,然后护着肖静笙的遗体,往南岸撤去。
猛听得后方号角声声,不少兵士回头张望,见到西关军已经集结成阵,竟然果真从后方追杀过来,瞧见西关军无数旗帜在空中飘扬,北山兵魂飞魄散,蜂拥向岸边奔去,一时间人群拥挤,互相践踏,死伤众多。
肖焕章一时也搞不清楚肖静笙到底如何,听到对岸号角声起,他骑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也是瞧见了乌云一般的西关军正向这边席卷过来,心下也是吃惊,挥了挥手,边上一名随从已经举起旗帜,直待旗帜挥下,投石车立刻将巨石投向梁子河。
北山数万溃军,过河的不过半数而已,还有不少挤不上来,兀自停留在北岸,看到后面已经追上来,惶恐万分,拼了命的向前挤,甚至有凶悍的兵士被挡住前路,挥刀便砍,要在自己人中杀出一条退路来。
轩辕胜才此时一马当先,率领西关军杀到梁子河,一夜血战,西关军全面击溃了北山军,全军上下,士气正是振奋,只等着轩辕胜才率领兵马一举杀过梁子河,进入北山青州境内,拿下丹阳。
留在北岸实在挤不上前的北山兵马无可奈何之下,不敢坐以待毙,只能回头拼杀,西关军如同下山猛虎,而北山军斗志丧失,北岸顿时宛若屠宰场,血流成河,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