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英道:“咱们守了几晚,还真将这刺客守了过来,如果不是裴先生早有准备,末将只怕真要死在这些刺客手中。”
“朱凌岳虽然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带着必胜之势而来,但是能够减少损失,自然是求之不得。”裴绩含笑道:“韩将军是贺州城主将,在朱凌岳看来,刺杀了韩将军,军心动摇,城内士气将为之一挫,对他攻城有利无害……!”
“裴先生,照这样看来,朱凌岳只怕已经准备攻城了。”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正是贺州知州黄玉谭,他缓步上前来,“先派使者,后派刺客,软硬兼施,这套把戏都没能奏效,就只能强攻贺州城……!”
韩英点头道:“黄大人所言极是,裴先生,到了天亮,如果刺客没有带回消息,朱凌岳必然知道刺杀之事失败,只怕便要攻城了。”
“攻城之战,素来忌讳旷日持久,朱凌岳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裴绩对二人所言深表赞同,“既然其他手段无用,当然就只有攻城。”微一沉吟,才道:“韩将军,知晓众将,既然有刺客能前来刺杀将军,那么城中恐怕就不止这两人,让大家小心谨慎,加强防备。”
韩英道:“末将会传令下去,让他们小心提防。”
“另外派人严加保护城中的粮仓和水源,朱凌岳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要提防他们找机会烧毁粮仓,更要小心他们往水中投毒。”
“先生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韩英拱手道,随即冷笑道:“朱凌岳想要拿下贺州城,自以为轻而易举,等到他攻城之时,咱们倒要让他瞧瞧,什么叫做坚不可摧,不到城下,就凭咱们的几道壕沟,就要让他损兵折将。”
旭日东升,又是一个好天气。
西方传来的号角声,让贺州城的守军们心中一紧,城头的将士们已经遥望见西边的大地之上,一队队阵容整齐的兵马正缓缓向贺州城移动过来,乌云密布般,大有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此时城头的将士们终是见识到了天山军的恐怖之处。
天山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队形却极为整齐,就算向前行军,也是进退得法,整齐划一,天山军的单兵作战能力未必是最勇猛的,但是他们的纪律无疑是极其严明的。
天山军就如同蚂蚁一样,遍布在贺州城西苍茫大地之上,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气势确实惊人,城头守军已经感觉到胸腔有一种憋闷之感。
长矛如林,短刀闪光,星星点点。
贺州城头,弓兵已经是迅速地移动到城垛边,弓搭箭、弩绷弦,一排排弓兵如同刺猬般,宛若竖起了全身的硬刺,等待着天山军靠近过来。
除了弓兵,城头上还准备弩车以及投石车,这种投石车不比攻城的大型投石车,城头的面积有限,投石车的体积也并不大,其射程却正是在城外最外层的一层壕沟之内,当初在城外挖掘壕沟,便是先以这种投石车做出试验,测算出距离再进行挖掘。
韩英衣甲鲜明,立于城头中央,手握战刀,高声道:“没我将令,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靠近过来,不要急,不要急……!”
随着天山军越来越近,城头的兵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血管中的血液却也开始渐渐燃烧起来。
天山军已然出阵,但是韩英却并没有瞧见伏鬼岭的西北军出战,他甚至可以遥望西北方向,远远望见伏鬼岭上依然是旌旗招展。
号角声声,鼓声隆隆,眼见得天山军越来越近,城头守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将军,他们……他们好像停下了。”韩英身边一名部将忽然道。
其实不用部将说,韩英也已经瞧见,天山军距离最外层一道壕沟还有两三百步远,竟是突然停下,并没有继续向前行进。
城头守军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山军到底要搞什么鬼。
将士们很快就看见,天山军阵忽然左右拉开,拉出几道裂缝,众人正不知天山军葫芦里卖什么药,忽然间瞧见从那几道军阵裂缝之中,缓缓走出一大群人来,韩英瞧见那一群人,脸色微变,眉头已经锁起,他却是瞧见,从军阵之中出来的那群人,并无衣甲在身,而是粗布衣裳,甚至不少人衣衫喽烂,显然是一群普通百姓。
这群百姓人数着实不少,纷纷从天山军阵出现,转眼之间,竟是有一两千人之多,更为怪异的是,这些百姓手中拿着各种器具,铲子、铁锹、锄头,不一而足,若不是在战阵之中,倒让人以为他们是要下地干活。
城头守军一时间都怔住。
“将军,难道……难道他们要用百姓来一起攻城?又或者用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我们?”身边部将忍不住道,但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想法,“可是……可是那群百姓好像不是被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四四三章 妇人之仁
天山军旌旗招展,人多势众,但是却并无一兵一卒发起真正的攻势,从天山军阵出现的第一拨人,竟然是一群普通的百姓。
城头的弓箭手们本来是拉满了弦,看到那群百姓出现,手上的力道禁不住松了一些。
守城的兵士,大部分都是西北本土子弟,又如何忍心对自己的父老乡亲动手。
韩英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一两千百姓一开始并没有立刻上前,一群一群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议着什么,城头的守军甚至瞧见,人群之中,更有不少人对着城头指指点点。
“将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英身边的部将们顿时都愣住。
韩英眉头紧锁,终于道:“本将明白,这是朱凌岳的诡计,他知道要突破几道壕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天山军是他的本钱,每损失一分,他心里都会难受,所以他想要利用百姓,填平壕沟。”
“啊?”众将恍然大悟。
韩英所料果然不错,虽然百姓们一开始都在议论,并没有多少人敢靠近壕沟,但是有几十人率先走到壕沟边时,其他人也都纷纷上前来,见得城头的兵士并无射箭,百姓们的胆子也就大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到了壕沟边上,已经有人开始论起锄头,挖土填沟。
“将军,他们真的是要帮天山军填起壕沟。”部将们吃惊道:“朱凌岳不可能从天山带着这么多百姓过来,这些百姓,恐怕就是贺州城附近拉过来的……他们怎会帮天山军?”
城头的守军们见到百姓们热火朝天开始填壕沟,也都是错愕不已。
一名部将却是皱着眉头,“将军,如果咱们眼睁睁地看着,壕沟迟早要被他们填起来。挖沟困难填沟容易,真要是被他们将几道壕沟填起来,咱们先前的努力便付诸东流。”
“但是咱们不能射杀他们。”立刻有一名部将道:“这些百姓都是贺州百姓,只怕城头上就有他们的亲人,下令射杀,只怕咱们自己的军心就不稳,即使将士们遵令放箭,此事一旦传开,天下人都会以为咱们西关军滥杀无辜。我们的兵力不如天山军,如果在道义上还输给了他们,便再无取胜之理。”
先前那部将道:“这些百姓,也未必全都是真的百姓,朱凌岳卑鄙阴险,这中间未必就没有混入天山军。他令人穿上百姓的衣裳,混入其中,堂而皇之在咱们眼皮底下填沟,那也是大有可能。将军,咱们守城,本就困难,少了一层防御,就少了一层胜算,如果失去城外壕沟,咱们更是岌岌可危了。”
“将军,此言不假,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山军将咱们辛苦设置的防线轻易破除。”
此时众将争论起来,分成两派。
韩英知道事态严重,尚未交战,若是内部便发生分歧,后果不堪设想,沉声道:“都不要吵了,裴先生在哪里?”
“先前还见到裴先生在那边,只是现在不知去了哪里。”
“快找到裴先生,问问裴先生,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韩英握起拳头。
“将军,快看。”一名部将指向远方,“那是板车,他们……他们要用板车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