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城镇的城墙是以夯土堆砌起来,不过两人之高,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镇,镇子里面道路纵横交错,屋舍众多,只是街道十分狭窄,整座镇子,都是笼罩在一片积雪之中,宛若披上了洁白的轻纱。
“那里就是了。”术赤台望着山下的镇子,顿时兴奋起来,瞧这镇子,少说也有七八百户人家,而且可以看到其中有不少深宅大院,想来钱粮不少,此前抢掠的村庄,一个村子里不过几十户人家,便算全部都抢光,也不够这千余人马塞牙缝,此时好不容易看到这块肥肉,夷蛮骑兵也都是面露狰狞之色,握紧了手中的马刀,直待术赤台一声令下,即刻冲过去。
术赤台拔出马刀,正要下令,忽然间想到什么,眉头皱起,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边上一人道:“咱们杀过去吧。”
术赤台摇摇头:“你们瞧,这么大一个地方,怎么没有声音?而且……街道上好像看不到人影……!”
边上众人闻言,这才发觉镇子果真如此,万籁俱静,死气沉沉,不说人,就连一条狗也没有瞧见。
“难道他们都跑了?”一人泄气道:“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他们又怎么知道,跑得如此之快?”
对夷蛮人来说,村庄空无一人,人畜皆无,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无数村落的百姓因为夷蛮人的肆虐而纷纷逃窜,许多村子都已经空无人迹,他们也多次见到这样的村子,却也并不在意,可是好不容易碰上这样一块肥肉,镇子里的人似乎也都已经逃走,这让夷蛮兵们大感失望。
“咦,有炊烟!”一名骑兵抬手指过去,“镇子里有人。”
他说的没错,只见到镇子有几处房舍的屋顶冒出了炊烟,而且上有几条街道似乎有人影走动。
术赤台松了口气,笑道:“这大冷天,他们都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哈哈哈,秦人本就弱不禁风,天气一寒,他们可就受不住了。”吩咐道:“你带两百人从镇子左边绕过去,堵住那边的城门,还有你,也带两百人绕向右边,我亲自当人从正门这边冲进去。”
“那后门怎么办?”立时有人问道。
术赤台哈哈笑道:“给他们留一道门,他们如果从那里出去,咱们就让他们跑一阵子,到时候再从后面追猎物,那样岂不有趣?”
边上众人顿时一阵哄笑,术赤台一挥手,夷蛮骑兵顿时如同三支利箭分成三路从山上直冲下去,速度快极。
术赤台一马当先,领着剩下的数百骑冲向正门,只是片刻间,已经到了城门外,只不过眼前这道城门实在是寒蝉,破败不堪,下角还有个大窟窿,几名骑兵冲上前去,轻松便将残破不堪的城门打开,这样的镇子,很少有兵士守卫,乐得夷蛮人一拥而入,瞬间就冲入到街道之上。
术赤台挥刀指挥道:“你们守住正门,不要让人出来,孩儿们,都听好了,男人全都杀死,太老的和太小的也都给我杀了,漂亮女人都不要杀,留下来带回去,只要是能吃的,都给我带走,抢到的钱财,都归你们自己所有,等离开的时候,再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呼喝一声,数百骑兵,再不犹豫,四散分开,往镇子各处分散冲过去。
他们对于抢掠烧杀是轻车熟路,异常的熟练,几百骑兵,六七人为一组,分散到城中各处,只要前面有同伴冲入的房舍,后面的兵士便不会再进去争抢,而是呼啸而过。
术赤台带着几十名骑兵,一路飞驰到镇子中央,他本以为骑兵冲入镇子之后,整个镇子很快便会沸腾起来,少不了哭喊惨叫之声,可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镇子只有马蹄声以及摔砸之音,却并无传来惨叫嚎哭之声,他正自奇怪,却听得身边传来一声闷哼,随即听到惊呼声响起,扭头看去,却见到自己身后不远的一名夷蛮骑兵已经从马背上栽落下去,他身边的骑兵都显得十分惊慌。
术赤台眉头一紧,却已经看到,那兵士脖子横穿一根箭矢,竟是被射穿了脖子。
见到此状,术赤台握刀的手一紧,一手握着马缰绳,绕着转了一圈,只见到四周都是房舍,房舍之中都是漆黑一片,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这支箭从何而来。
随即心中却是暗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镇子,又哪里来的敌人,难不成是自己人胡乱射箭,误伤了同伴,心中恼怒,高声叫道:“谁射的箭?”
他话声刚落,“噗”的一声,旁边又是一名骑兵被箭射中,他吃惊之下,便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乱箭袭来,术赤台知道事情不妙,已经察觉到箭矢是从旁边的房舍之中射出来,心下恼怒,暗想难道这镇子里的人早有准备,已经设下埋伏要与夷蛮骑兵拼上一拼?
就在此时,却听到各处先后传来惨叫之声,术赤台厉声怒喝道:“都给我杀死,一个不留,先杀个干净,再拿东西。”
他叫喊声中,从两边依然有冷箭射出来,夷蛮骑兵虽然慌乱,但好在都是有作战经验,叫喊着向两边的房舍冲了过去。
术赤台也已经冲向一处房舍,从那里一箭射过来,术赤台灵巧闪过,冲到门前,一声马嘶,战马双蹄踩踏在屋门上,“轰隆”一声,房门立时便被踢开,术赤台根本不作犹豫,冲到屋内,眼角已经瞥见一道影子,二话不说,挥刀便砍了过去。
那影子倒也敏捷,闪躲过去,随即一杆长矛已经照着术赤台扎了过来,术赤台冷笑一声,并不躲闪,反倒是一只手抓过去,竟然将那杆扎过来的长枪抓住,昏暗之中,却看到手持长矛那道黑影身穿甲衣,头戴盔帽,显然不是普通的百姓。
术赤台心下一寒,暗想难道这镇子竟然有兵马埋伏,可是秦军都被围困在武平府城,这小小镇子,又哪里来的秦兵?
他虽如此想,手上却不慢,挥刀砍下去,将长矛砍成两截,随即反刀又照着那兵士砍去,那兵士手中长矛被砍成两截,却十分敏捷地将剩下的半截枪杆丢向术赤台面门,术赤台只能挥刀打开那枪杆,再要出刀,那兵士却就地一滚,速度极快地闪到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
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喊杀声已经传入进来,而且四面八方俱都有声响,术赤台知晓这镇子定然是有埋伏,一时间也想不通这些兵士到底是谁的人马,倒是想着先抓一个活口弄清楚,见到那兵士闪进边上的小屋,也不犹豫,催马闯进那屋内,这屋子十分窄小,漆黑一片,里面却是空空荡荡,并无那兵士踪迹,扫了一眼,才发现窗户打开,那兵士显然是从窗口跑出去。
他又气又恼,调转马头出了门,到得街上,却见到街道上已经躺了十来具尸首,几乎都是中箭而死,许多夷蛮兵已经冲进周围的房舍之中,从房屋之内传来搏杀之声。
“奶奶的,中了埋伏。”一名骑兵骑马恰好经过术赤台身边,怒声道:“这些该死的秦人,竟敢在这里埋伏咱们,定要将他们杀的鸡犬不留。咱们……!”他话声戛然而止,术赤台却是看到一支利箭没入了他的脖子侧后方,斜插入到咽喉处,那骑兵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随即一头从马上栽落下去。
术赤台也是草原上能骑善射的勇士,从利箭射入的方位,已经判断出箭矢从何而来,抬头望过去,却见到在对面一间房舍的屋顶上,一个身影正如同幽灵一般消失,他见此情状,心下大骇,四下张望,却是发现不少屋顶果真冒出来许多黑影,都是弯弓搭箭,见人便射。
“屋顶,在屋顶上。”术赤台大叫一声,已经取了弓箭在手,弯弓搭箭,看准屋顶上一人,立马射了过去,他这一箭倒是不弱,正中那黑影,那黑影在屋顶上挣扎两下,终是从上面滚落下来,术赤台拍马过去,见到那人落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但是身上衣甲鲜明。
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但是只瞧了那人一眼,术赤台便即辨识出了那人的衣甲,脸色骤变,眼眸中竟是显出惊恐之色,高声道:“快走,撤出镇子,赶紧撤出镇子……!”调转马头,竟是向城门方向冲过去。
第一九五八章 刺首
术赤台率先向城外冲去,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住的夷蛮兵见状,也纷纷向城门口冲去。
夷蛮骑兵善于骑马野战,他们在草原之上,训练最多的便是在空旷的原野上奔腾砍杀,夷蛮各部族的内斗,全都是大开大合的野战。
他们冲入城内,驰骋的空间立时就变小,而且街道狭窄,夷蛮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如果说他们在野战之中是无与伦比的战士,那么在空间狭小的巷战之中,就实在是难以施展开手脚。
而且对方是早有埋伏,一切都计划好,夷蛮骑兵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时间之内,死伤便即不轻,听到人马都往城外而去,其他人也不多想,纷纷撤走,少数被缠住的,想要离开却根本脱不了身。
人喊马嘶,镇子上顿时乱作一团,不少骑兵对这镇子的地形根本不熟悉,没头没脑地乱窜,有些甚至窜到了死胡同里,而对方不少人都已经埋伏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有的是拿弓箭,更有不少人是端着箭努,就宛若一个个幽灵,突然之间便即冒出来,而后毫不犹豫地射杀所能见到的任何一个夷蛮人。
术赤台铁青着脸,催马疾行,距离那敞开的城门越来越近,他倒并非真的是想要逃跑,而是想要先离开镇子,出了城再重新集结。
术赤台虽然粗勇,但毕竟也不是愚蠢之辈,从对方发出袭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如果继续留在城中厮杀,夷蛮兵必然要吃大亏,敌人既然在此埋伏,显然对自己十分了解,反倒是对方有多少人术赤台却是一无所知,既是如此,自然是要先出城,搞清楚状况再战。
正门之外,尚有四五十骑守卫,本是术赤台吩咐堵住出口,可是听到城内发生变故,几十名兵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恰好见到术赤台一马当先冲出来,立刻散开,已经有人高声问道:“术赤台,出了什么事?”
术赤台冷着脸沉声道:“里面有埋伏,集结队伍,小心防备。”
他冲出城来,身后一拨又一拨兵马先后出来,术赤台却是在城外指挥,下令骑兵列队,心中却是想着,对方既然是设埋伏,看来兵力并不多,否则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既然如此,此番碰上,势必要分个胜负。
便在此时,忽感觉地面微微颤动不已,觉得事情诡异,随即听到从后方传来声音,这声音却是如此地熟悉,正是马蹄之声,立刻回头张望,身后不远处,便是那道山坡,仰头望过去,昏暗之中,很快便瞧见无数黑影出现在山坡之上,马鸣风萧萧,整条山坡,一字排开,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黑影所覆盖。
“是……是骑兵!”旁边有人惊呼出声,“是咱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