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浊的泥水涌入鼻腔,肺部如遭火灼的疼痛将感知狠狠撕裂。
好痛。
我伸直了我的手,想要抓住不存在的浮木求生。忘川水原来是沸腾的锅炉,我濒临涣散的意识纵使清楚现在的土石流是自己一手所造,还是会忍不住发出求援的哀号。
好痛,谁来救救我?
我张口想吸入一点微氧,却只喝到一口又一口彷彿掺着血的泥沙。黄沙阻隔了我的视线,恍惚间,在水面下的我被人一把握住。
握住我手腕的手很冰冷,像是无温的魔鬼用细长的指头圈住我的右腕。
沉重的水压以不合理的速度在减轻,在滚滚黄水中,我朝上拚命仰头。上方有微弱的亮光,我挥舞四肢想接近那点光明,它却像是永远达不到的终点。不擅水性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以为终点近在眼前,自己却只是悲哀的在原地打转。
我试了又试、试了又试。疼痛在加剧,我开始怀疑上方的人其实根本没有要拉我一把的打算,他或许只是在欣赏我的丑态。我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纪方才的话语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的脑海。
「你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他低沉的声音不断盘旋在耳际,滔滔黄水下的世界静得我耳中只有这一句话。短短几秒的时间漫长的令人惊慌,时间好像静止了,虚脱的我以一个奇异的飘浮姿态闭上眼,终于能静下心迎接这个时空里的我的死亡。
——芸芸,等我。
我坚信我终将会回到原本的时空。
这世界还是有很多不可解的事情,比如我见不到高维空间的神,比如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他面前的乌龟,又比如我现在睁开眼靠在潮湿的山洞石壁上,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但实际上没有。
那隻手最后还是把我拉了上来,生命的脆弱在这梦境里似乎不适用。我咳着水,看着自己身上的擦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復原,像是科幻小说里自癒能力过人的怪物。
黄水延着发丝滴落在地,生理泪水替我洗去了眼中砂粒,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有着她披着血红,一身肤色几近纯白的身影。
是食梦女。
「这里不好吗?」她头罩红纱,语调轻柔,「梦醒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我跪坐在地,艰辛的摇头。她明明没理由要救我,此时却优雅的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她红纱下的面容,只能卑微的祈求:「芸芸还、还需要我......拜託您......」
我不知道食梦女为什么要救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救回我的。也许在这个时空的法则里,掌管「人」的她就是能轻易的决定我生命的去留。我毫无办法,只能靠哀求。
嗑头声回盪在山洞,额头的疼痛掺着鲜血的腥味,我的思绪在一阵阵的抽痛中越发清晰。
我明明应该要死了的。食梦女拿了我的心,没理由再救我一次。
暗红和黄水流至地面上的沟隙,我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朦胧的视线中,纪似乎从那鲜红的身影后衝出,一把抱住我。他厚实的肩膀阻止了我嗑头的动作,食梦女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溺水的感觉不够真实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我一抬头,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袭红的刺目的身影。她像纪一样温柔的抱着我,刺骨的寒气冻得我发不出声,只能僵着身体听她讲话。
「意识的永恆即是真实,你待在这,芸芸就只是你梦见的人。」她靠在我耳侧,声音悦耳如恶魔呢喃,「为什么要去担心一个梦里的人呢?你既献了心,那就绝无再回到原来时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