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龙窟易主后小妖们便没好日子。
原先主宰的虎王生性怠惰,整日喝酒欢庆日子非常滋润,但吕湘音主掌后那些美好的时光都过去了。她先让小妖将虎龙窟十里内妖物全都抓来逐一审问,若不服就斩杀夺取妖丹,听话的就刻划毒咒留下使唤,又将虎龙窟内部些许蜿蜒石洞打通,建造地底宫殿,期间不乏有妖怪受不了折腾叛逃,却被吕湘音逮个正着,当眾捏碎妖丹杀鸡儆猴。
吕湘音是残暴的,尤其当坐回王位,那压抑不住的杀戮念头令她生性大变。
魔,本该如此。
然而楼情艷就不如她意气风发,甚至整日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虽然有功在身,吕湘音却留住她又不爱搭理。那日让小妖供楼情艷吃了许多鸡腿后,彷彿被软禁般,将她留在洞窟开闢好的小庭院,无人问津待了十日。
"楼姑娘,用膳了。"负责服侍她的是黄鶯妖,相貌不扬但声音很是温婉,每日端送三餐于小庭院,按照主子的意思,只要楼情艷想吃的全都照送不误,她不明白堂堂魔君为何对个凡人如此上心。
"好香阿!今日吃什么?"楼情艷闻到肉香,美滋滋地坐在桌前。
一盘红烧鸡腿、清蒸鱸鱼、两道素菜。
"楼姑娘还有什么吩咐?"黄鶯退离圆桌半尺,垂头恭敬问道。
楼情艷抓过鸡腿咬了口,心满意足地直点头,听闻黄鶯问话,赶忙道:"能不能帮情艷问主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情艷离开?情艷不想待在这了。"她满嘴酱汁,原本吃得津津有味,想起自己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洞窟,不免有些心伤。
"不用问了。"黄鶯还没应声,远方便传来一道清幽嗓音。
"黄鶯见过主人。"看见来人,黄鶯连忙跪下问安。
集万千怨魂而生的魔君退去凡人五岁娃儿模样,身姿修长婀娜,穿着一袭紫罗兰色轻纱单衣,绸缎缠绕于腰间,青如碧潭的发丝整齐地盘在脑后,一金一银的翠花步摇左右固定,流泻下的发丝抚过白皙脸蛋,那双沉如墨般的眼眸依旧静得令人心颤。
"坐。"吕湘音挥退黄鶯,间适地坐在桌边,示意楼情艷继续用膳。
足有十日她不曾来见过这个将她带回虎龙窟的恩人。
楼情艷见吕湘音换了模样,不再是那个五岁女娃,头上也不再插自己送的发釵,而是用更精緻昂贵的步摇替换,看在楼情艷眼里多少有些失落。她眼前的吕湘音不是她认识的吕湘音,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虎龙窟魔君。
"吾这几日闭关调息,魔气已全然恢復,"吕湘音双眸微瞇,身资优雅地额首盯着楼情艷,语气不冷不热却有丝质问的意思,"有意思,吾发现你身上有股灵气,虽淡不可闻,但封了你的妖气,也难怪普通妖物察觉不到你真身,还以为你只是个凡人。"
这下楼情艷也没食慾,她不懂吕湘音在说什么,胡乱擦去嘴边油渍,道:"情艷是人,王大婶、李二姨、苏伯伯,他们都知道情艷不是妖怪。"什么魔气、灵气、妖气,楼情艷不懂,她只知道饿了要吃饭,累了要睡觉,不像吕湘音不吃不喝也不会死。
"想跟吾装疯卖傻?"吕湘音眼神一冷,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身上的灵气封得倒是縝密,莫非你在刻意维护谁?既然认吾为主就该忠心不二,既然你不肯说,吾也有办法找出来!"
楼情艷张嘴想说什么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关于过去的记忆非常模糊,甚至想也想不起来,她还记得谁?王大婶、李二姨、苏伯伯,是呢,但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一年?五年?十年?好似更久远。楼情艷不由自主陷入沉思,她正回想有关自己的事,却发现记忆模糊得像水中捞月,徒劳无功。
奇怪,我的名子是楼情艷吗?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双手,恍惚间陌生起来。
"今日吾便来解你身上的灵封,倒要看看你真身为何。"吕湘音退离数尺,口中念诀单手掐指,从身上散发出的魔气能用肉眼瞧见,黑驣驣煞气不时化为人骨又消散,奔涌围绕在楼情艷四周。
"…情艷不知道…不要…"她害怕地抱紧双臂退缩,四周魔气翻涌触及到身上,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环绕身旁的恶灵不断咆啸,从深渊传来的尖叫声贯穿魂魄,楼情艷乏力地踉蹌跌坐在地,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仰头凝望斑驳石墙,一种力量在体内碰撞,甚至能感觉什么要衝破胸膛让她一命呜呼,"啊啊啊啊!"楼情艷疼得放声哭嚎,痛得全身不断颤抖。
吕湘音额冒虚汗,嘴角淌下一丝鲜血。她的魔气硬生生逼出封于楼情艷体内的灵气,不料她越是逼紧灵气便越强,转瞬间原本不可闻的灵力已与她的魔气相互抗衡,"有意思,真有意思!"她变换手印,顿时喷出一口黑血,眼神却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