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宁听得耳廊通红,一个字都不敢再问了,母亲把这话告诉了大伯母,大伯母特意来了一回,拉了她的手:“这些嬷嬷说得不错,这些小道你再不必学,原来家里还不及教你,这会儿得赶紧学起来,你是给皇后圣人当儿媳妇,比外头的嫁娶再不相同,娘娘喜欢你,才是最要紧的。”
陈湘宁懵懵懂懂,上头指派给她四个宫人嬷嬷,里头一位姓桑的嬷嬷待她最是和颜悦色,陈湘宁自然事事都问过她,桑嬷嬷眼见着时机到了,透了一句,说是她的同乡,是太子身边的伴当。
那几位不张口,陈湘宁越发想问一问她将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太子她曾远远看过一眼,知道他生得不差,可于性情却是半点不知,桑嬷嬷便在无人时告诉她,太子性子极好,待人也是极和善的。
“东宫的宫人太监就没有挨过打挨过罚的,太子仁厚,同娘娘一样是个好性儿。”桑嬷嬷说得越多,陈湘宁的期望就越大,自来女子嫁人,除了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之外,也不过想嫁一个好性儿的丈夫,彼此和睦相守。
桑嬷嬷不仅告诉她太子的喜好,还告诉她往后要怎么拿捏住另两个有封号上了牒的,一个太子嫔一个太子婕妤,除开这二位,东宫里也会有许多女人,跟她侍候着一位丈夫。
陈湘宁一时怔住了,却不敢说皇后娘娘独宠的话,心里想一回也就明白过来,那是天家,想的是开枝散叶,只要她能生下皇孙来,那就又不同了。
选秀三个月,下旨也不过一个月,等宋家这三位再见着陈湘宁的时候,倒都微微吃一惊,这位陈家姑娘,如今是大不相同了。
皮子叫养得白如脂玉,红唇微启如兰似麝,衣裳上也不知熏得什么香料,别个一屏息,她便轻轻笑起来:“这是降真香。”
余容泽芝两个同她尚算得熟识的,宋之湄跟她却曾交好,两个平日里书信往来,不算频繁,也未曾间断,陈湘宁一抬眉就把亭中的小娘子每一位都招呼到了,身边坐着自家两位妹妹,宋之湄倒不能挨过去了。
桑嬷嬷把宋家这三位姑娘挨个儿看一回,余容十三,泽芝十二,余容还好好些,泽芝看着一团孩气,心底蹙蹙眉头,再转回来看宋之湄,见她神情热络,心里品度一回,一时拿不准主意。
小娘子们坐下来用花点心,陈湘宁吃的用的穿的都跟陈家人分开来,旨意一下,她就是皇家人了,院里头的小厨房自有宫人送了膳食上桌。
几位姑娘见着她俱都一惊,陈湘宁容貌只称得上温婉,离出挑还远着些,此时看她分明通身气度都不相同,一个个坐着,倒没人敢先开口了。
宋之湄一时心急,快走上两步,待见陈湘宁不曾着意待她,便又放慢了脚步,微微一顿,掩饰过去,坐得不远不近,心里捏了花糕,见一众人都不开口,这才笑一声:“上回你送来的花糕,馅儿调得正好,嚼着满口都是香甜味儿,倒不知是什么方子。”
场子拉了了回来,陈湘宁冲她点点头:“这值得什么,抄一份给了你就是。”话匣子一开,余下这几位也跟着说起点心首饰衣裳来。
问她的花冠,又问她身上的绫罗,宋之湄垂眼往陈湘宁裙子上一看,裙边绣了一圈石榴花,既应了景,又有个好喻意,别个都开口了,她反而不说话了,托了盅儿吃茶,想着怎么能够借着陈湘宁从这困境之中挣脱出来。
石桂跟在宋家三姐妹后头,有紫楼水芸跟白露在,她也挤不到前头去,也正因着落在后面,倒把亭子里几个看得清清楚楚,桑嬷嬷一双眼儿没离过宋家三个姑娘,石桂蹙一蹙眉头,那嬷嬷立时看了过来,石桂赶紧抬手装作叫花粉眯了眼,目光交错,心里忍不住一抖,这个嬷嬷,比冯嬷嬷还叫人胆颤。
小娘子们围着一圈吃茶,这会儿院里头花木繁盛,些许说得几句话,外头就赏了梨花白来,两个甜白瓷的圆壶,上头一圈烫金,壶盖上打着御制两个字儿,陈湘宁脸儿微微发红,余下几个倒都羡慕的看着她
送东西的虽没明说,这却分明就是太子送来的,陈湘宁面上泛红,却吩咐人治办送酒的小菜来,既有了酒,再干说话未免无趣,取了如今时兴的升官图来,簪花的簪花,对柳的对柳,打花牌玩升官图,院子里一时热闹起来。
桑嬷嬷往陈湘宁耳边说了一句,她略一迟疑,便立起来:“我往后头去去就来,你们先玩罢。”
她在这些人里,亲近的就只有一个宋之湄,别个当她更衣,都没更着,宋之湄却一道立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桑嬷嬷分明瞧见,却不阻止。
石桂的差事就是看着这位大姑娘,不叫她出茬子,见状立时跟上,却叫白露拦了一拦,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那儿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初老的怀总把u盘忘记在单位
于是这一章无比艰难
明天大概只有一更
打滚
☆、第173章 清风
石桂蹙蹙眉头,却不能当面同她争执,亭子里头坐着这么些人,又是在陈家,丫头多人多嘴碎,这要是出了茬子,可不是在一处丢脸,只得笑盈盈的道:“我跟了姐姐,也好替姐姐打打下手。”
石桂既非宋之湄的贴身丫头,寻常事也轮不着她来办,跟着宋之湄又不能直说是叶氏盯梢,除了打下手也没旁的因由,哪知道白露却挑挑眉头:“那赶情好,姑娘的荷包香袋怕是落在车上了,你往外头跑一回寻一寻去。
她吩咐出声,石桂不得不照办,白露一转身往前去,石桂顿在原地,还是玉板上前来:“她要寻什么?我替你办去。”
自石桂把话漏给紫楼,紫楼就一向她极好,有了赵士谦那桩事,松风水阁的丫头都把宋之湄当仇人看待,坏人的姻缘好比断人生路,行这样下作事,哪一个出不来不防着她。
石桂是叶氏院里的丫头,她才刚跟上来,紫楼几个便对视一眼,俱都知道这是叶氏吩咐的,好叫她看着宋之湄,心里头怎么不衬愿,余容虽让丫头们不许跟宋之湄身边人起争执,却是哪一个都盼着她出丑的。
可出丑也得出对地方,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家,陈家这许多人,真个丢了丑,余容泽芝也得跟着现眼,白露越是拦,她们就越是起疑,只当宋之湄在动甚个歪心思,这一把不帮损的可就是自个儿了。
石桂感激一笑:“多谢红衣姐姐,我这就去了。”急急转身往前,才刚转了个弯,眼前就有三条岔路,三道廊道也不知往哪一条走,石桂暗暗皱眉,院里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她隔着漏花窗找一回,俱不见宋之湄的身影。
石桂这下发起急来,竟把要紧的忘了,陈家她还是头一回来,院子又造得这样弯弯绕绕,只要把她甩开,宋之湄还有什么事不能办。
宋家跟纪家都算得开阔,院落都靠着四个角,当中围着一圈园子,有亭有台有楼阁,还有假山石堆的景,可这些立在廊上都能瞧得分明。
哪似陈家,屋子都建得差不多,绕着廊道拐两个弯儿,眨眼就认不出来了,石桂拐过两个弯,还没寻着寻着白露,前后那许多客人,丫头婆子全往前侍候去了,她等得一歇,竟无人路过。
园子里头迷了眼,倒还记得漏花窗,屋子建得差不多,花木也种得差不多,只花窗不一样,她才刚走过一排海棠漏花窗户,这会儿是攒心菊花的,再往前是蝙蝠的,略定定神,才要依着原路回去,迎面碰上了个小丫头子。
石桂好容易见着人,哪里肯放她走,一把拉了她:“这位姐姐,我是宋家跟来侍候大姑娘的丫头,才刚去取香袋儿,一时走岔了路,劳驾问一声,你们五姑娘的院子往哪儿去?”
那丫头手上捧着许多碟儿碗儿,是前头收下来的,被石桂拦住了,正不耐烦,听她话说得软和,分明比自己年长,还叫了姐姐,倒拉不下脸来,指一指小门儿道:“你少转个弯儿,这会儿可岔了路了,往那门子过去,右转见着宝瓶门,进去就是了。”
石桂谢了好几声,急急往那头去,由头都想好了,才走到宝瓶门外,就叫婆子拦住了,那婆子守的是陈湘宁的门,此时最是要紧,家里再没哪个门比这个门更重,逮着石桂好一番的质问:“你是哪儿来的,怎么竟闯到院里来了!”
若不是看着石桂打扮得似模似样,只怕立时就要拿了她,石桂赶紧分辨:“我是宋家的丫头,跟着我们大姑娘来的,园子里头迷了眼,别个指点我,让我往这儿来的。”
那婆子上下打量她一回,看着衣裳簇新,腕上耳间钏儿耳坠样样不少,看着倒是体面的丫头,倒不再唬了脸儿,皱皱眉头:“哪个指了你往这儿来,我们姑娘可没回来呢。”
石桂一下子懵了,她既没看见陈姑娘回去,陈姑娘也没回自家院子,好端端两个大活人能往哪里去。
她只得好声好气的再问一番,问明白回去的路,陈家姑娘总不会把客人撂在那儿,自家一个去得远了,必还得回去,只盼着宋之湄这一路上没出什么茬子。
那婆子替她指了指路,石桂谢过她,原路回去的时候,越想越觉着不对劲,陈姑娘身边的嬷嬷怎么这样看人,别人家里的都没打量,单单看着宋家三位。
这时节花木正盛,陈家也是积年的富贵,院里树木幽深,一眼望过去开了一片芍药,石桂才要往前去,就听见芍药花圃里有人在说话,她一看过去,就见着一片蜜合色的裙角。
宋之湄身上穿的就是这样一条裙子,裙底还绣了一对儿金鹧鸪,可同她说话的分明是个年青男子,石桂一口气儿都差点提不上,才要进去,就听见那人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