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用近乎感慨的声音回我,声音里多了些许气音与哽咽,「我就是想要报復回去,让他们看看身边的人变成自己全然不认识的样子,那会有多可怕……」
「但到最后受伤最深的还是自己。」她猛地掉出一滴泪,哭到不能自已,身体一抽一抽地啜泣。
「会有人或事让你走出来的。」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她却突然抱住我,虽然动作夸张了点,不过我并没有推开,因为我们像是同类人。
从小偷窃成性,偷杂货店的橡皮擦、偷理发店的剪刀、偷便利商店的巧克力……其实并不是因为好玩,而是让自己感觉像是活过。
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条水平道路,两侧没有会干扰我思绪的风景,也没有让我抉择困难的岔路,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看不见尽头,听觉总被他人的掌声填满,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模糊了。
在安排好的道路上,其实踏出的每一步都艰难,地上都印着令人困惑的脚印。
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爸爸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要烧掉妈妈的遗物?
爸爸说,留着只是你的牵绊。
为什么妈死后,爸爸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爸爸说,人本来都是会变的。
为什么你是我爸爸?
爸爸不回话了。
只说:听好了,如果没有我是你爸爸,你的人生会有那么多人称羡,会获得那么多掌声?为什么还要不知足?
对于掌声的感动细胞早就麻痺,裹上一层又一层厚茧,模糊每次受鼓励时的喜悦,一次一次,越冲越淡。
真正让我展露微笑的,只有偷窃成功后,裹着罪恶感的成就感。
喜悦是用偷窃得来的,暗自躲在房里,望着偷来的物品窃笑,笑着笑着却开始啜泣,很自然的,或许是偏离跑道的不安全感笼罩。
偷窃就像是割腕那样,利用自我折磨来获得快感,将所有不勘与怨懟揉合参杂,成为作傻事的动力,綺丽的疼痛令人目眩神迷,更甚至心神嚮往。
长大的我才开始想,是为什么偷窃?
就是为了报復。
报復谁?
会是罹癌放弃治疗的母亲?
还是不断安排自己道路的父亲?
还是始终不敢吭声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