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放了盐,翻动着汤。
“娘娘怎的不自己尝一口?”茯苓帮着忙,随口问道。
“让你喝汤不好吗,”阿枝带着点笑意,转移了视线,“再熬一会儿就好了。”
厨房的下人们做着自己的事,见齐管事来更大气不敢出,但也有那些心思浮动的人,一早给了消息出去。
汤快熬好的时候,小顺子屁颠屁颠跑来,耳语道:“娘娘快些去!明月阁那边已经去了,像是要给殿下送餐食呢!”
阿枝蹙起眉头,还未先语,便听茯苓催促道:“娘娘莫要耽搁了,待会儿殿下若用了王娘子送的,只怕就吃不下这汤啦,这么大一锅岂不是糟蹋了!”
“……便是他不吃,也不会糟蹋呀,”阿枝细声细气道:“我一碗,你一碗,小顺子来点,绰绰有余。”
她还用了成语,不急不慌地往盏里舀汤。
“大不了不送了呗,自己喝也成。”
茯苓那急性子最恨阿枝这样慢悠悠的模样,狠狠地叹了口气,将汤一股脑全倒了进去,推着阿枝,“娘娘去呀,今日好容易殿下在府中,过几日再去军营,只怕再见就难了!”
阿枝半推半就着端上汤盏,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茯苓,表情好不可怜。
茯苓硬着心肠不去哄她,叉着腰,“娘娘!”
“知道啦知道啦……”阿枝小步小步挪过去,茯苓让她去便罢了,还叫她看着殿下喝,美其名曰要她与殿下好好说说话。
可王若樱在,她才不愿意多说什么。
从不计较,不代表心里对王若樱就没有气,她也不是个泥人。
阿枝皱巴着眉头,去了书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前院。
走过二门,过穿堂便是抄手游廊,眼前景致开阔许多。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前院的大气和后院的雅致完美地契合在了一处,不觉突兀,看得人心神舒畅。
阿枝走过游廊,眼熟的仆从为她打开了院门,齐管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紧紧跟着道:“殿下必定高兴,必定高兴。”
她客气笑笑。
和齐管事并不很熟,对他口中的“必定高兴”持怀疑态度。
齐管事倒是殷勤,见她端着托盘,点头哈腰:“娘娘若累了,老奴来端也好。”
“不必了,”阿枝不是那等爱使唤他人的人,时常能自己干的便随手做了,“齐管事忙罢,我给殿下送了汤便回去,不必跟着。”
都这么说了,齐管事也不好再跟在身后,只是脸上挂着那讨好的神情不变。
“娘娘,王娘子也在里头,娘娘稍等会儿便好,莫要记气。”
“我知晓,你去吧。”阿枝颔首,她知道王若樱在。
王若樱在不在与她送不送汤关系并不很大,她如今还是表妹,与她并无干系。
茯苓看了看齐管事,“怪道都说他是人精,这样细心照看着,任谁心里都舒坦。”
“能在王府做管事,哪有差的,”阿枝看着脚下的路,随口道:“也就是……”
话未说完,茶杯碎裂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
凄厉的哭喊带着深深地绝望:“表哥!你就这样狠心对我!”
她声音极大,阿枝吓得一颤,手上的汤盏差点摔下来。
茯苓“哎哟”一声,给汤盏扶着,悄声道:“王娘子这是做什么呀,可吓人。”
阿枝也有些懵,王若樱在燕珝面前向来乖巧可爱,端得是一个娇憨的模样,这样凄惨的哭喊声,绝不像她能发出来的。
二人隔得远,听不见燕珝回了什么,只听哭声渐明,“表哥——你可别忘了当年我爹娘,我王氏一族全族皆——”
燕珝许是又说了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阿枝不知自己这会儿是否该过去,站在院中犹豫不前,茯苓见她端着,贴心道:“娘娘,要不咱们先给汤放桌上,等殿下空闲了再送去?”
阿枝点头,院内有一石桌与座椅,茯苓从她手上接过,将汤盏放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就不该来,如今院内的人都看见她来了,就算她这会儿离开,只怕王若樱和燕珝还是能知道她来过。
阿枝深深叹气,也不知燕珝是哪里惹恼了这个表妹,竟让她哭成这样。
“……就因为这便要赶走我吗?表哥,我与你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竟还抵不过一个北凉人!表哥……你与她才多久的情分,便要将我送走?”
“你挟恩图报,这么久,也该够了。”
阿枝听着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忍不住凑上前去,轻挪了几步。
茯苓未曾发觉,汤有些洒出来的,她拿出帕子正在擦拭着边缘。
——务必要让殿下感受到娘娘的良苦用心,与这个又哭又闹的疯子分个高低出来!
这边阿枝站近了些,听见里面细微的书页声响。
“表哥,我知道我错了,”王若樱的声音放软了些,虽还带着哭腔,但努力冷静了下来,“我年幼无知,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表哥教我呀,表哥告诉我不就好了么?我与那韩文霁是不同的,她受人蛊惑,才连累了我,那日我并非……”
“并非什么?”
男人的轻笑不带丝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