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着那些,总觉得不太合适,一点点挑了花纹图样,将青竹绣了上去。
云烟试探着张口,看了看摇曳的灯烛,将手中的帕子放下,嗫嚅着唇。
“六郎,我有一事,一直未曾问你。”
季长川隔着桌,看向她,好像知道她要问些什么。
云烟沉思一瞬,道:“六郎,你我当初……当真是,两情相悦……”
“罢了。”
话还未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不对。
她们已是夫妻,便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季长川人这样好,他的一片真心不能被她这样怀疑践踏。
但心中的隐忧仍在叫嚣。六郎亲口说过,他们二人都心悦彼此,彼此钟情,才私定了终身。云烟也觉得自己不是轻浮之人,若单单因为对方有钱,富贵,或者单纯对自己好,她不觉得自己会同对方成亲。
况且,虽然她失忆记不得从前往事,但她心里仍旧感觉,失忆之前,她是很爱她夫君的。
那种动心的感觉不可能做伪,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无措着想要找夫君的依赖也是真的。
云烟看着季长川,心里有些平静。
季长川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可她还没喜欢上他。云烟因为自己的心,又忍不住想要谴责自己。
眼前的男人放于桌上的指尖渐渐蜷起,云烟心中愧疚更甚,道:“六郎,是我不好,我忘了从前之事,心里……总觉得,咱们少了些什么。”
季长川看着她,温润的眼眸并未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瞧着她,未曾吭声。
云烟还想说些什么补救,却见季长川摇了摇头。
“无妨,”季长川轻声道:“人心总是在变化的,你待我如何,我并不在意。但我待你的心,你也能看见。天长地久,日积月累,你总有被我打动的一日。”
云烟有些愣神,不知何时,自己缩在桌下的手竟然也忍不住抬起,靠近他。
“六郎……”
云烟心中有些酸涩,可她这会儿也明白,这不算心动,这是感动。
能够如此,也不错了。世上多少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从未有过夫妻感情。二人之间没有爱情,有恩情也同样可以天长地久。
她点点头:“六郎珍重我,我自也会珍重六郎。”
季长川眼眸微动,想要触碰她放于桌上的指尖。
云烟却收了回去,继续做她的针线。
“六郎,日后就算你没了家里支撑,我也可以赚钱养你的。”
云烟和刘婶子进城那日,看着不少官兵护送着许多道士,和尚什么的进京。
她们跟在队伍身后,看着年龄大小,信仰各不一的术士们进了京,刘婶子忍不住好奇打探道:“这是要做甚?”
京中消息发达,多问些人总能明白。当即边有消息灵通的,道:“陛下诏了天下术士云集京城,想要给先皇后招魂呢。”
“招魂?”云烟重复,“这是什么,也是可行的?”
她没记错的话,先皇后早就去了,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牌位被陛下珍而又重地抱在怀中,坐在登基的步辇上,未有半分动容。
“先帝不是最恨巫蛊之术么,前朝便是因皇帝大兴巫蛊才国破家亡,难不成我大秦……唉这可说不得。”
“……也不知这招魂能不能成,人都去了几月了,这个时候招魂,也不知陛下如何想的。”
“还能如何想,”有一女子道:“陛下待皇后情深,日思夜想想要见心上人呗。要我说,我心上人若是去了,我也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他。只不过咱们没皇家气派罢了,我这等,也顶多去永兴寺拜拜。”
“说什么呢!”那女子身旁的男子忍不住道:“咒我么?”
身边人都笑起来,云烟也忍不住笑,道:“若真如此,陛下还当真深情。先皇后有福。”
她和众人打好了关系,趁热打铁问道:“各位可知晓京中哪些酒楼生意好?”
刘婶子夸她机灵,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几个酒楼都道了出来,排除掉几个生意火爆大型的酒楼,那种只怕不会收这种小户人家自己腌出来的菜,云烟和刘婶子一道,一家家寻。
刘婶子热情,云烟面善,二人说话又好听,敲了几家门,虽未做成生意,但都没有冷脸相待。云烟想了想,道:“咱们这边离西边近,去城西那家卢家酒楼吧,方才听人说,那家楼的汤很是鲜美好喝。”
刘婶子应下,她见云烟虽然看着话不多,文文静静的,做起事来却半点不怯场,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管事的主母。
怎的就住在那种乡下了?还没等她细想,云烟便道:“闻到香味儿了,和我做的汤竟还有些相似。”
刘婶子笑,云烟也就会做汤,旁的不大擅长。但每次做汤,香得隔壁家小孩都忍不住拿着碗上门讨食。
她道:“是,是,你也厉害,咱们先去问问吧。若实在不成,我单卖得了,不同这些酒楼扯。”
云烟点头,进了卢家酒楼大门,看见一小孩蹲在门口玩着小木车,她主动道:“小郎君,你可知掌柜的在何处?”
小孩抬起头,圆乎乎的脸蛋看到她的瞬间皱成一团抱上来,“姨姨——姨姨——”
云烟有些莫名,看这小孩年纪不小了,瞧着有六七岁的样子,怎的听不懂话?
她抬头看,里头生意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火爆,店小二来来回回,不知道谁是掌柜。
门口玩的小郎君见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热情地抱着他,心里有些不满,站着叫了她几声,云烟瞧着他道:“小朋友,我们是来找掌柜谈事情的,若是想和姨姨玩,等姨姨们谈完事情再玩好不好?”
她从自己的背篓里随手拿出一个蝴蝶,送给他,“先去玩吧。”
那孩子看着蝴蝶,一蹦便起来,往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