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绘不出我。落笔时总是格外地颤,没办法,我只得依着他,暂时幻化成了他笔下画出的潦草人儿,才一同来了画中。”
她是一只不算有实形的魑魅,故而身形柔软似无物,她攀绕上谢扶玉的肩,仔细嗅了嗅血的甜香,强压下想吸食的欲望,再次探出头来:“你是好人,你救了我,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你我素昧平生,我救你,只是一场交易。”
她看着她含着媚意却干净透彻的眼神道。
她不想骗她。
谁料魑魅毫不在意:
“什么交易不交易的,你就是救了我,所以我理当回报啊。”
谢扶玉看见她,便想起如今仍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陵。
在他们的生命里,爱恨恩仇都显得格外分明。
厌恶一个人的时候毫不遮掩,不会为自己添上一副以和为贵的假面。
正如江陵讨厌玉凌烟。
报答一个人的时候也是直截了当,纵然生死攸关,也会尽自己最大所能。
那“喜欢”呢?
她垂眸望着仍安静躺在地上的江陵,想起他白日里在阶前说的话。
她仍是觉得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但她知道,纵使他不太明白,也会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摇着尾巴扑过来。
他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对她表示好感。
七星剑气迸然而出之时,她那瞬间以为他就是师父。
可想通了这些,她渐渐豁然起来。
他们两人明明如此不同,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一个精通剑道,一个堪堪入门。
一个心思复杂,一个简单纯粹。
一个她依赖,她亏欠;一个她信任,她……
心动吗?
她还不大确定。
但是她知道,在阵中见他来时,她是欢欣的。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又是突如其来的晕眩,三人再次落入了一模一样的竹林与茅草屋,与之不同的是,院中的石桌上坐着缚着白绫的宫流徵。
“这是我私自盘下的一处小院子,我看江小兄弟伤得很重,道友若是不介意,便在此养一养伤吧。”
宫流徵缓声道。
“也好。”
谢扶玉盯着静静在榻上躺着,已经被施了净身决的江陵,微微叹了口气。
拂华与七星搁在桌面上,她手中握着刚从宫流徵那处得到的第三颗剑魄。
“阿姐,走下去。”
她想起他在阵中对她说得那些话,仍是凝起灵力,将剑魄缓缓渡进了剑身之中。
狐狸毫无防备的安睡着,她坐在床前,也是第一次直观地瞧见剑魄归位时他会出现的反应——
不知是玉凌烟曾帮过忙的缘故,还是这颗剑魄本身的力量,只见他的身上渡上一层灵光,将整个人浅浅笼罩在其中,而后,狐尾上和身上已经凝成的血痂缓缓脱落,片刻后,竟变回了安然无恙的模样。
她有些讶异,望了望手中的七星。
剑身到底与他有怎样的关联?
她不明白。
剑魄注入时灵力归位的痛再次向江陵袭去,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受了极重的外伤,带着皮肉新生撕裂拉扯的痛苦。
“阿姐……”
在唇边不自觉呢喃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猛然睁眼,妖瞳中涌动着浓重的蓝,看向坐在一旁的谢扶玉。
灵力在体内乱窜,比前几次都要更加炽热,他想起她触碰自己时带来的舒适凉意,坐起身来。
“阿姐。”
他低低喘息着,声音有些哑,像是在哀求。
“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抬眸凝着他,觉得他哪里变了些,但又似乎都没变。
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