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为什么他们两人笃定可以封印幻妖。
他们知道彼此即是自己吗?
眼前的黑雾不复存在,可心中的黑雾却迷蒙得更深。
她仍然如游魂一般飘荡在上空,只见师父与江陵背靠背立在台中, 两人身旁萦绕着一团柔光。
“你为什么来?”
“仙妖之界若是破了, 要么她拆了仙界, 要么仙界来灭了妖族, 无论哪一种,我都不想见到。”江陵道。
“巧了,我也不想见到仙界沦为炼狱。”
摇光附和,
“封印了这儿,以后仙妖两界, 妄想挑起争端, 要么得通过人间界, 要么得拿神界借道。”
“他们各怀心思, 可不敢光明正大地在人间界挑起争端。”
“那不正合你我之意?”摇光笑着道。
柔光里,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
“不只合你我的意, 也很合她的意。”
谢扶玉没多想,江陵此时的“她”, 指的正是她自己。
柔光缓缓向外扩散着,像一片平静的湖面中砸进去了一颗石子,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幻妖似乎有些着急,可无论它施展怎样的术法,在靠近那抹柔光时,便被生生吞没进去,无声无息。
那光似乎可以无视一切存在,越来越亮,将此间缓缓照成了白昼。
谢扶玉这才得以看清楚,他们正在那颗巨树的内里。
幻妖依旧怒斥着幻化出风雨雷电,可在那光下,却丝毫没有影响,反倒像催发出了一场新的生机。
柔光不停,一寸一寸透过树干朝外漾去,所过之处,万物复苏。
荒漠变成了绿洲,暗红色的血河变得清澈见底,妖冶的花变成了蒲公英,风一吹,漫天飞舞,仿佛带走了河中被束缚一生的魂灵。
诡异的粉色巨树变成了翠绿,树下的白骨亦变成了缠绕在上面的藤蔓,新生出了嫩芽。
这里从人间炼狱变作了仙境。
光蔓延到边界,却突然转了方向,呈弧形将整个仙妖之界包裹了起来。
幻妖尖啸一声,拼命抓住仅存的最后一次机会,化出利刃,朝柔光的边界刺去。
利刃锋芒毕露,扎破了树干,扎散了蒲公英,穿透了象牙柱,可光晕仿佛只是一层软锻,任凭利刃刺还是挑,都牢牢地把它包裹在其中。
柔光终于停止了扩散。
谢扶玉看向两人方才站着的位置,却不见他们的身影,仅剩一个沉睡的小孩。
同她第一次见到江陵时一模一样。
七星的剑魄不知何时从剑上掉了出来,散落在他的身边,隐隐显露着灵力的幽光。
谢扶玉的心顿时一揪。
一人献祭全身灵力,一人献祭三魂七魄,便只为封印这个地界,保两界无恙吗?
她刚想上前去拿剑魄,手却直直穿过了地上。
她这才恍然这个画卷的真实意图——
所谓向死而生,便是由她推动着江陵与摇光再次相遇在此处。
之后的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旁观他们完成这场伟大的献祭,才能回到现世之中。
而他,选择放弃自己的身份,从容赴死,放下执念,才能获得新生。
若说江陵的新生,便是跟在她身边。
那她的呢?
她的执念便是以那些剑魄复活摇光,可如今这个画卷,却明明白白告诉她要放弃执念。
她之所求,本就不是世上真正存在的人。
只是江陵剥离出来的一部分魂魄,加上神君渡过去的灵力。
一股强大的吸力朝她袭来,她整个人飞速后退,在画面彻底粉碎之前,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正是玉凌烟。
曾经的玉凌烟站在小江陵身边,一颗一颗拾起他身旁的剑魄,同时把七星握在手中,怜爱地瞥了他一眼:
“这样的结局,也好。”
谢扶玉魂魄归位,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却不是熟悉的狐狸,而是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男子。
玉面……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