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因是永徽元年,忙碌尤甚。
崔朝都难得几日没有摸鱼,一直在专注公务。
直到被人打断:“崔典客丞,陛下召见,请随咱家去吧。”
崔朝望着眼前的宦官,笔下未停,依旧在写名刺:“这位公公倒是面生。”
这位宦官倒也毫不掩饰,拿出自己的鱼符给崔朝验:“咱家是六品殿上监,原是不管传话事的。”
崔朝颔首:“既如此,公公请回,我自会去立政殿面圣。”
那宦官道:“圣人急召,让咱家这就请崔典客丞往宜春北苑去。”
崔朝手下的笔一顿,然后若无其事换过一张字条来写。宜春北苑他知道,是东宫一处宫室。
如今陛下已登基,从东宫搬出,怎么忽然又在东宫召见。
鱼符做不得假,这人必是六品殿上监——宫中能用这个品级宦官的,除了陛下,也只有皇后和淑妃了。
崔朝不由想起姜沃曾提起的‘淑妃拉拢’之事。
那这回呢,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拉拢?陷害?还是要做个局捏个把柄?崔朝脑海中过了数个可能性。
那宦官似乎有些着急了:“还请崔典客丞这就随咱家来吧。”
崔朝将写好的新字条封好,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站起身来:“好,我这就随公公过去。”
要是不能一探究竟,他估计会好奇的睡不着觉。
不过,该报备还是要报备的。
崔朝随这位宦官走到鸿胪寺大堂前,将手中信封交给专门负责传递公文的小吏:“是件要紧事,直接送到太史令手里。”
就在崔朝跟着面生宦官往东宫宜春北苑去时,皇后来到了立政殿面圣。
见殿内无闲人,皇后便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我知陛下心里有个挂念的人,但身份上不太合宜入宫。”
皇帝停笔:“皇后如何得知?”
这回不用隶芙在后面扯她,皇后都知道不能交代程公公出来,否则以后谁给她们传递消息。
于是只道:“是我自己从陛下的话里琢磨出来的。”王皇后想,这也是实话,其实程望山也没提供多少信儿,多半还是靠她自己。
好在皇帝也不是真的要问——
小山收钱卖御前消息,还是他安排的。与其让御前被人想方设法安钉子进来,不如就让小山这种懂分寸又圆滑的人,主动对外释放一些消息。
于是只点点头,就皇后‘如何得知’这件事翻篇。
李治语气多了几分慎重:“皇后既知,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
其实要不要把媚娘事透漏给皇后,李治也一直很犹豫——不为别的,只为王皇后是他完全摸不准路数的人。
他完全猜不到王皇后知道这件事,是会拿着礼法来直谏力阻媚娘进宫,还是会闹开来直接去向长孙太尉告状,亦或是会顺着他设想中最好的路,主动将媚娘接进宫来。
为了王氏的不可捉摸,李治最终示意小山可以把‘先帝武才人事’透给王氏前,是做了最坏打算的——
他已经在感业寺周围安排了不少亲卫。
就怕王氏选了最坏的那条路,直接告状给舅舅。
此时他望着王氏,慎重中甚至有几分紧张。
终于到了揭盅的时候了。
王皇后点头道:“陛下想来是囿于颜面,又恐流言伤人。那我愿意替陛下周全此事!”
李治心下一宽。
终于,王氏这一回走了一条他最希望的路。
听王皇后接着又道:“我愿为陛下解忧,还请陛下也成全我,给我一个皇子抚养。”
李治的欣喜变成了带着拒绝的犹豫——他再想媚娘回来,这话也是不能应的!将来他与媚娘的孩子,怎么能给皇后养呢?
皇后见他如此,不由惊讶道:“
我替陛下周全心意,难道陛下都不肯宠幸个宫女,将其子抱给我吗?”
李治一怔:“你只要个宫女的孩子?”
皇后疑惑道:“不然呢?我还能要谁的孩子?”
李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不由细看王氏。
帝后二人再次面面相觑起来。
片刻后,还是李治先打破了沉默:“好,那皇后要派人出宫接人的时候……”
王皇后摇头道:“陛下,人已经在宜春北苑等陛下了。”
李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