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给旁人敲了敲钟:“据姜侯从前于京中多年行止可见,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你们不是也常抱怨,这十来年间,想给族中晚辈谋个一官半职的,尤其是实缺,越来越难了吗?”
“这事儿与姜侯在吏部多年就扯不开关系。”
“你们别掉以轻心,更别弄巧成拙——”
说到这儿,罗家主特意转向方才信心满满的涂家主,问道:“投其所好?你知道姜侯之好?”
他这个京城有人的都没打听出来呢!
难道京中官员傻啊?姜侯在京中为官,尤其是为吏部尚书为相的那几年,怎么会没有人想‘投其所好’?
但姜侯无家族无儿女的,似乎也从未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喜好……也不是,听京中世家亲友提过,姜侯最大的喜好,似乎就是通过‘城建署’搞一些水泥混凝土之类的东西,甚至一个女人家,之前还捣鼓过什么火药矿灯,倒像是个工部尚书。
这些都属于大唐机密技术,因此对江南西道世家来说还是颇为遥远的,反正罗家主完全搞不懂,这是种什么爱好。
因此听涂家主说的信心满满‘他这份礼物,姜侯一定喜欢’。
罗家主就第一个不信这个‘一定’:京中那么多官员都不清楚,你老涂就知道?你开了天眼了?
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老涂这人,这想法有时候稀奇古怪的——上次提出来给崔少卿送美人的就是他。
这话从嘴里冒出来前也不想想这靠谱吗!你这是送礼还是拱火啊?
反正罗家主换位处之带入了下:这不就相当于……有人给自己夫人送两个美貌少年郎吗?甭管罗家主自己有多少姬妾,但对他来说,夫人肯定也是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
于是一想就上火了。
因而,此时罗家主一定要涂家主先说出来,他准备的礼是什么。
涂家主还磨叽了一下,才不情愿道:“人。”
罗家主血压顿时就上去了:“我不是说了,不要送人!你送人给姜侯,崔少卿就能欢喜了?他便不是巡按使,也是朝廷命官,还是当今陛下潜邸旧臣,哪怕多年来仕途总不顺,未至权臣重位,但……”但也不是不存在啊。
是,在外人看来,崔朝的仕途绝对算不上平坦顺畅,起码远不如其夫人。
毕竟当今也已登基二十余年,从晋王府出身的旧人,多有宰相重臣,而崔少卿多年来却一直在边缘部门打转。
不过罗家主还是那句话:人家仕途不顺,也不代表不存在啊。
而且若是姜侯夫妻感情深厚,你这给谁送人,不都是添堵吗?
罗家主还未说完,就见涂家主摇头道:“罗公也太狭隘了。”
罗家主:……
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好,涂公不狭隘的‘高见’为何,我洗耳恭听。”
涂家主继续摇头:“谁说给男子官员送人,就一定是送姬妾,给姜侯这种女官送人,就得送‘面首’?”
狭隘,这心思,真狭隘。
涂家主还反过来开始教育别人了:“你们啊,要不就是道听途说,要不就是闭门造车。我却是派人去江州细细打听了——”
“从前在京中,姜侯是宰相又掌吏部,为公正之名不露喜好很正常。但出门在外,所带之人,必是用的最顺手也最偏爱之人。这不就看出姜侯的‘喜好’来了?”
涂家主说到这儿,其余人不由也觉得:好似有几分道理。
“这次巡按使之伍中,几位书令史都是出了名的才子。”
“可见姜侯喜欢有才学之士。”
“送面首多不好啊,传出去于姜侯的名声也不好——送也该送门客和幕僚啊!”
而且,涂家主很快又向大家暗示了一下:这些门客他也是仔细挑过的,哪怕达不到什么‘貌若潘安颜比宋玉’,也各有可取之处。而且绝非饱读诗书的老儒,都是年貌相当的少年郎。
如果姜侯看重的不是门客们的才华(其实亦没什么真才实学),也……完全没问题。
反正只要人能送上,怎么用,就是‘丰俭由人’了。
听了这话,从罗家主起,众人对涂家主还都有点改观:这人有时候还能靠谱一下。
而很快,这改观甚至就进化到了刮目相看——
“不只是门客相公,还有会读书写字的侍女,强健有力的客女(客女便相当于女部曲),我都挑好了。”
“巡按使之伍中的亲卫,男女都有。但据我打听着,姜侯往庐山上去寻孙神医之时,贴身带着的都是女亲卫。”
“想来也是,姜侯到底是女子,行走坐卧,到底也是女子跟着才方便。”
“此番姜侯是代天巡牧,带的人必是有限,听闻只有些亲卫,没什么侍女随身服侍。咱们正该送一些,为其解劳。”
涂家主越说越思路开阔,甚至抬手指着窗外,丝竹之音传来之处。
“姜侯出自宫廷,朝中就有教坊,凡有宫廷盛宴多有乐人奏丹陛文武之乐。想来姜侯必也是懂的赏舞乐之人。”
“她这一路代天巡牧,各道都要去。咱们江南东西两道虽比不得关中,但都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将来她要去了那偏僻的岭南道甚至是西域等地,岂不是无趣?”
“这歌舞伎,并说书女先之流,也可以搜罗些,一并给姜侯送上。”
主打就是一个项目全面,不信没有一款能让巡按使展颜的。
涂家主语重心长道:“还是那句话,姜侯无子无女,真送了什么田庄铺面古籍珍玩,将来她又能传给谁呢?再有就是罗家主说的那话了,姜侯在京城是掌过城建署的,她要想弄钱,也无需等到咱们这儿。”
诸位家主:有道理啊!
罗家主甚至当场吩咐仆从道:“去与夫人说一声,将家中伶俐的侍婢、客女挑一挑,以及新买的那几个擅琵琶、萧管的年轻乐人……算了,那些我亲自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