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微微笑:“她是我养大的。你们若对她早早出手,那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只会爆发得更早。一切都没有区别。”
他眼中带笑,那笑意却冰冷、锋锐:“我与你们从一开始,便不死不休。”
他们望着他。
他们说:“缇婴不是你养大的。应该说……她才是驯养你的人,她才是那个让你思凡的人。”
他们再道:“你若打定主意插手修真界,我们只好将你诛杀。我们实力一样,但我们数量多,你只有一个,胜负早已分辨。”
江雪禾:“胜负未有分辨——”
剑光大亮,与四方的杀念纠缠到了一起。
这一夜,天阙山血流成河,死伤无数。魔物来势汹汹,想必大半数魔物都到了这里。
不知它们是得了什么样的情报,才能摧毁天阙山的护山大阵。不知它们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竟没有一个仙门来支援天阙山。
天阙山那些飞升的仙人们各个被阻,有的被同为仙人的同族,有的被一些“意外”。谁也不敢深想,所谓的“意外”的原因。
天阙山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姐们无能对抗天命,将唯一的小师妹护住,想要小师妹逃出去。
有的师兄师姐能算到一些天命,他们告诉小师妹,逃去“千山”。千山会庇护你。
小师妹却没有逃。
她在漫天火光与血泊长河间回了头,她用了最残酷的献祭法术,献祭自己所有的未来与仙力,献祭自己生生世世的命运,誓要堕魔,要用更强大的力量,一一报复回去。
她再没有踏入过千山一步。
在那一夜,江雪禾被阻在千山,无法冲破禁锢。待他终于打败同道离开千山时,发现天阙山已灭。
思来想去,江雪禾觉得一切还有回转余地——他以仙人身份留存人间,去找到缇婴,将缇婴带回千山。
他可以灭仙,亦能灭魔。除了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彻底扰乱公正秩序,他已然插手很多了。
他深信她是他一手养大的,他认识她已经很久很久,他又是无上天道,只要他愿意,又有什么可以摧毁他的偏爱呢?
江雪禾以仙人身份,寻到了堕魔的缇婴。
她坐在白骨堆积的山头,平静非常地仰头看着昏暗天色,看着落霞余晖。
缇婴道:“师兄,天要黑了。”
——天黑了,她的路也走到尽头了。
江雪禾心中在此时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密密匝匝,揪作一团,似乎痛,又似乎麻痹,无力。
可他其实非常“年轻”。
比起存在了千千万万年之久的无情同道们来说,他过于年轻,纵是有情,到底无情。在同道们的盘算下,他与凡人相隔,“年轻”的新生的天道一缕,不是任何人的同类。
他们让缇婴知道了他就是天道的化身。
他们将江雪禾推到了缇婴的对立面——没有人知道天道在想什么。
人人仰望天道。
却无人敢与他长伴,敢与他说“爱”。
白骨尸堆上,成了魔的缇婴麻木无比地扭头,看着这一身清白的熟悉又陌生的师兄。
他清淡又宽和,温润且心软。
然而——
他不懂她。
她亦不知他。
巨大的隔阂下,江雪禾望着师妹的眼睛,缓缓走向前。
他将自己袖中的剑递出,他道:“此剑名为‘持月’,是我为你所铸……”
缇婴:“我不需要了。”
她掌心托着一团黑雾,无所谓地将她的力量展示给他看。
她漫不经心:“我已经不修仙术,也不学剑了。你的剑铸了很多年也铸不出来,等我不需要的时候,它就铸好了。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江雪禾垂眼。
沉闷之下,他几乎喘不上气。
魔女缇婴忽然开口叫他:“江雪禾。”
江雪禾抬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笑起来。
阴戾、残酷、恶念,皆在缇婴的一双眼睛中。
江雪禾看着这样的缇婴望着他,一字一句、轻描淡写:“江雪禾,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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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