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从皇宫赶回赵王府,然而赵王府早已得知了皇宫内的变故,在他赶来时,花嬷嬷称他母亲已休息,请他也早些回去安歇。
赵怀渊不信他母亲能睡得着,哪一次万寿节宫宴,他母亲不是等到他回来哭一场才肯罢休?
因而,不见到他母亲,他便不走。不曾想这次他母亲也是心狠,硬生生让他在外头等了一夜。
这一夜,足够赵怀渊那汹涌澎湃的情绪沉淀下来。他开始认真地重新评估他与他母亲的关系,他母亲对皇兄的恨情。
过去二十年来,自从记事开始,赵怀渊便是听着他母亲对皇兄的怨恨长大,他已习惯,便觉得他母亲永远只是在嘴上怨恨,不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今日之事令他陡然清醒。他母亲有那么大的怨恨,又怎会什么都不做?是他太幼稚了。
对他来说,母亲和皇兄都是重要的亲人,他很难在两人之间取舍,但二人之间的矛盾又是无法调和的。
他想了一夜,过去
逃避的一切也该重新面对了。他想知道他兄长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有知道当年的前因后果,他才能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然而,要从皇兄和母亲那里问出真相,只怕也非常困难。在彻底了解真相之前,他们二人都是他应当提防的。
赵怀渊沉默良久,昨天半夜便赶来的赵良面色还不大好看,他自然知道了他不在时赵怀渊的遭遇,刚见到赵怀渊时已谢罪过,只是赵怀渊挥了挥手,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赵怀渊忽然看向赵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问道:
“赵良,你忠于我,还是皇兄?”
赵良微惊,想起了最初到主子身边时的事,那时候主子还只是个少年,听说他来自诏狱,十分新奇,每日缠着他问诏狱里的事,甚至还非要他带主子去诏狱玩。
他是皇上派到主子身边的,当时皇上说的是,从今日起,他便是赵王爷的人,只当效忠赵王爷。
这么多年来,他一丝不苟地执行了皇上的命令,只效忠主子一人。那他这算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主子?
赵良很清楚主子这么问,便是今后有事情不能让皇上知道,他只迟疑片刻便道:
“小人从未向皇上透露任何关于主子的私事。"
赵怀渊笑了一声,他没有说什么。
他过去仰仗的一切都来自皇兄,从未有过真正属于他的人,是依赖也是不想让皇兄疑心,这会儿想私下查些什么便难了,他手头没人。
他忽然想到了沈晞。除了他自己之外,如今他能信任的便只有溪溪了吧,但他不知道是否该将她牵扯进这么的事里来。
这时,长安院的院门终于打开,神情木然的花嬷嬷出来道:
“殿下,您回去吧,娘娘这会儿并不想见您。"
赵怀渊并不硬闯,却也不肯离开,他笑道:
“母亲不见我一日,我便在这儿待一日。”
他已经枯坐了一就,面色苍白,眼中还有红血丝。这么一张绝色面庞上的憔悴,任何人看了都觉得不忍。
花嬷嬷本先是看着赵怀渊长大的,更是心疼,叹了口气回去了。片刻后,花嬷嬷又出来道:
"殿下,娘娘请您入内。"
赵怀渊并不情外,迈步入内,而赵良则被拦在了院外。
赵怀渊见到孙瑜容时,她正坐着,像雕像
一么一动不动。见赵怀渊来,她抬了抬眼皮,忽然毫无征兆地
落下泪来。
“我只是想让那人也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我有错吗?”孙瑜容哽咽道,
"你这么逼迫我,是不想要我这个母亲了吗?"
以往赵怀渊听到这么的话,总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任性,太过自私,而不够体谅母亲。可如今他发觉,当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总有人站在他身后,哪怕面对可怕的皇权也会毫不犹豫出头,他已不会像过去般软弱了。
溪溪告诉他,他值得,值得旁人对他的好。她觉得他很好,她看到的他只是他。
赵怀渊凝望着自己的母亲道:
“母亲,倘若皇兄真像您说的是白眼狼,您这么设计我,先不怕他趁机坐实我的罪名吗?您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吗?"
孙瑜容蓦地站了起来,赤红着眼激动道:
“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儿子,倘若那人真那么做,我自会救你!"
赵怀渊缓声道:“可我本不必遭受这些。”
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
“母亲,倘若您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当初便可以掐死我,让我陪兄长一起走。"
孙瑜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别开视线哭道:
“我早知你迟早被旁人骗得与我离心,我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如此怀疑我!"
赵怀渊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因而没错过她那一瞬的不自然。
当年她可能真的因迁怒他而想过要杀了他。
当年他刚出生不久,因而母亲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她便认为是如此才让兄长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