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猛烈的兵器交错,她又冷又骇,牙齿咬得咯咯。忽然王为慎在她跟前倒下,她吓得错愕,豆大的泪花涌出眼眸。
喻姝顾不了太多,急忙摸出袖里的刺粉包,牢牢攥在掌心。她慌忙地往前爬,扑在王为慎身上。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却还挣扎地要起来,拉她到身后。
她的眸光忽然变得坚毅,咬牙,正要朝后一舞粉末。
那人识出意图,立马扣住她的手腕,强扭折在背后。喻姝疼得惊呼,却动弹不得,任由手心的东西被人抽走。
刀光落下,就在她绝望地以为,他们必定命毙于山洞,成为这伙山贼刀下亡魂时,忽然腰身被人一提。
她被强力从王为慎身上拽起,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蒙进麻袋里。这麻袋显然是浸泡过药草,很醺很刺鼻,她闻着头晕恶心,尽管死死掐着人中,可没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
等到喻姝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好像在一辆马车上。
车内很暗,两边车窗的帷幔极为厚重,一丝月光也照不进来。
她的身子现在很酸痛,不知这样坐着睡了多久,手脚都被粗绳绑着,嘴也封了布条。她说不了话,呜呜呼了两声,企图让赶车的过来。此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醒了?”
那人掏出火折,点了根蜡烛。喻姝终于才惊愕看见他的脸......这张熟悉又想忘却的脸。只是时隔太久,他仿佛潦倒不少,脸上可见疲态。
还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已经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散漫地冷笑:“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吧?”
她的眼神有点怕,呜呜地出不了声。魏召南也不在意,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巴掌大的匕首,火烛下它刀锋锐利。
他垂眼盯着,指腹擦过柄上的螭首:“我曾赠心上人一把刀,教她防身,后来这把刀穿进了我的胸口。得亏我命大,还活着,只是却不如她的意了,她应该很希望我死吧?”
说罢,他抬眼瞥来。
喻姝的背麻木靠着,脑中起先杂乱不堪。后来这团杂乱解开,她发觉是空空如也,已经没有能开脱的话了。
她甚至有种任君杀剐的错觉,原来是他,竟然是他......她躲了好几个月,出来扬州的第一日,他就能找来,看来扬州城里跟着的,也不全是朝廷的人吧?
她知道他会恨她,只是她以为,他会厌恶她,恶心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当然,现在找到她,那就只剩要报仇雪恨了。
果然,魏召南根本没想让她说话。
他忽然瞥了眼她的手腕,眉心一皱。再便掂起掌中的匕首,冷笑道:“这几个月真是让我找得好累,我夫人都躲哪儿去了?哦不,怎么会还是夫人呢,她早就自请废去婚约了不是么?本来这圣上登基,我该去北地的,可是你猜,我为何又留下来?”
他攥紧她的下巴,力道极重,几乎想捏碎了。
魏召南身上满是戾气,话语却很轻淡:“找人时,我便跟他们嘱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活人我是找着了,尸身却也要带回去呢。好夫人,我知道你不想活了,现在给你寻了两种死法,要不要听听?”
喻姝还不想死,她想活着,她的亲人都还在朝廷手上。可她也真害怕,魏召南会杀了她。
她想摇头却摇不了,下巴被攥得极疼,说不了话,只能惊恐地看向他。
只见他自顾自地笑了,忽然松开,大掌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一如从前无数个日夜。只是他的神色却怪异起来,有种残忍,甚至要同归于尽的错觉。
“一,是我用这把匕首了结你,倘若你挨了一刀还有气力,也能了结我。反正我也没多想活着,一起死了也好;二,便是吃下这药。”
他捏起一包粉末,淡淡笑道:“此药溶入水里,让人喝掉,会使人神识发散。只要连吃五日,便会彻底失去神识,不记得自己,不记得别人,变成一个疯子。我想,如此也生不如死了吧?不知我的娇娇想选哪条路呢?”
第59章 妄念
魏召南撕开布条, 松绑,让她选。
可她哪条都不想选,只想活着, 她一声也不吭。
静谧的雪夜, 只有马蹄踢踏, 留下长长的车轮线。
舆内很暗,留了一小盏烛火。他就这么死死盯着,非逼她选。喻姝回避他的眼睛,他嗤笑了声, 也等得没耐心了:“选不出是么?那我便替你选了。”
她倏地看向他,见他缓缓拿起匕首对准她胸口, 浑身冷汗直冒:“不要!我选......我选!”喻姝生怕他反悔, 急忙夺过药包,也不要水, 扯开便把粉末纷纷倒入嘴里。
她强忍着干涩一点点咽下, 垂下头,忽然就掉泪珠子了, “我怕疼, 这个不疼。”
魏召南移开眼,不看她,也不说话。
他又坐到她身边,不远不近。他问她知不知晓二者的区别。
车外的天很冷, 喻姝觉得,他的声音还要更冷。她的额头开始有些晕眩了, 本来还能看清车里那根蜡烛, 可没一会儿,蜡烛渐渐变成两三个幻影。
这种药......她以前听人讲过, 也见过变成疯子的人。可她不敢不选,若选头一种,那是一点逃出生机的办法都没有。
喻姝的手指紧紧抠住大腿的肉,身子无力地后靠,没有一点回话的心力。她闭紧眼,迫使自己不断回想起雪夜的山洞,还有王家,还困在京城的亲人。
迷浪一阵阵翻涌,晕晕乎乎里,她听到他说什么“一具带回的是尸身,一具带回的是行尸走肉。不过行尸走肉也好,这样你便不会跑,以后就只剩下我了”。
他喃喃着,忽然又满足地笑了。
魏召南侧目一瞧,见人儿在角落蜷起身子,索性拽过手腕,把她提到腿上。
她头晕的难受,不想分敌我,脑袋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里。魏召南胸口一热,顷刻怒气就消了大半,像哄小孩一样轻拍她的背:“乖些,我知道你难受,忍一会儿罢,忍过这遭就好了。我说过的,你只能跟着我......”
“吃过这药,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好不好?”他低哄道,“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分开。”
说罢,他的唇亲昵摩挲过她的耳畔、鬓发。喻姝难受至极,只觉得他好像疯了,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么怪异?她想去找那么一点疑影,可脑袋实在疼,她再也顾不上许多了,撑着一丝清醒只问,“我若说,我想去扬州呢?”
魏召南愣了下,连忙笑说:“也去。”
喻姝却无力道:“你胡说......你要是真在意我,为什么要当掉我的东西......你要是在意我,为什么要给我喂这种药,我不想变成疯子,不想一无所知......留着一具躯壳,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在说什么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