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魏千屿颇为幼稚。
为了和家里反抗而伤害家里人为他做出的选择时,他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这个选择本身是否也是他所愿意的。事到如今已然无法回头,他又盼望着人家还能再对他掏心掏肺,上官清清的性子固然有问题,但郎擎觉得,她对魏千屿是真心的。
这世间只要是以真心相待,一旦被伤害,便也都是真实且血淋淋的伤害。
冬至那日,魏嵊与魏夫人在饭桌上讨论京中达官显赫家的小姐,魏千屿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觉得索然无趣,向父母行礼后便离开了饭厅。
他沿着魏宅长廊慢慢走,院子里的雪也越下越深。
郎擎无声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突然听见前头传来询问:“你说她会去哪儿呢?”
郎擎不解地抬眸,魏千屿也没看向他,他甚至没停下步伐,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前与她去过的地方可多了,谁知道她会在哪里等我?”
郎擎沉默,在哪里等他,等不等的……现在想这些也无意义了,毕竟上官清清早已被找到,她也早已回家了。
但他没有提醒魏千屿,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人插嘴。
魏宅很大,魏千屿竟不觉得累与冷,他似是漫无目的地在魏宅中转了起来,带着郎擎走了大半边院子,细细回想起自己曾与上官清清去过的地方。
初遇时,他有些惊艳,后来带上官清清去过西郊桃园。
那时他们还小,应当论不上喜欢二字。
再后来,他带她去爬过古宁山,跪过万佛寺。
那时她母亲身体不好,她是去祈愿的,那种情况下,他也不会说出喜欢二字。
而后他们看过戏,放过天灯,还一起钓过鱼。
他们之间的微末改变,好像就是从那次冬末钓鱼开始,钓完鱼回来后魏千屿难得的感染了风寒,魏宅来了好些人慰问他,连带着带了他们的孩子一起。
小少年们一般大,在魏千屿还在打喷嚏时问他袖子里是否藏了女儿家的手帕,鼻涕都流下来了为何不擦一擦。
他们说:“魏千屿实在古怪,总爱与小姑娘玩儿,你们说他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魏千屿人在病中,气得与他们打了一架。
他才不是姑娘,他才没有女儿家的手帕!他也不是只与姑娘玩耍,他只是……他只是喜欢上官清清。
他喜欢看上官清清笑,喜欢她乖乖地喊他“屿哥哥”的模样,还喜欢她吃鱼的时候鼓起来的脸。
可那次生病,上官清清也要来探望,她都走到魏宅来了,魏千屿却借病不舒服,并未见她。
在魏宅走了大半宿,魏千屿终于想到了他会在哪儿对上官清清说喜欢,他终于知道上官清清会在哪儿等他。
他会在许多地方对上官清清说喜欢,但只有那片钓鱼的野湖,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亲自钓的鱼,他亲自杀,亲自烤,甚至亲自喂到上官清清的嘴里。
一定是在那里,他说喜欢是才最真心!
魏千屿豁然开朗:“我想到了!”
郎擎一怔:“主子想到了什么?”
魏千屿连忙朝外跑:“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他如同疯了一样,大半夜冒着风雪骑上一匹快马冲到了隆京城外,迎着月色奔向了野湖,郎擎跟在他身后大喊危险,他也没听见。
像一幅画卷,鲜艳时上官清清在野草中等了魏千屿一整个白昼,而斑驳时魏千屿才姗姗来迟。
他的马停在了即将坍塌的老旧亭子旁,任由寒风吹过他的脸,旧时的记忆袭上心头竟变得万分清晰,魏千屿知道,他错得彻底。
那夜他并未吹太久的风,回去后便感染风寒病了。
卧在病床上时,魏千屿还问郎擎上官府如今的情况。
郎擎实在不知要如何开口,上官家似乎在准备嫁妆意图嫁女了。
魏嵊知晓魏千屿半夜奔去城外野湖吹风,便猜到了或许与上官清清有关,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故而不许魏宅上下任何一个人告诉魏千屿,上官家嫁女之事。
见郎擎沉默,魏千屿吸着鼻子问:“你今日出门,可瞧见人了?”
他还以为,上官清清依旧会来找他。
郎擎摇头。
魏千屿心道,也是,她又不知他生病了,如何会来看他?
但没关系的,等他身体好些了,他们总有机会见面。
冬至后的第三日,魏千屿的身体果然好些了,他要出门,魏嵊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去?”
“去紫星阁啊,三日休沐结束,我总要回去学习的吧?”魏千屿说得理所当然。
魏嵊不放心他,甚至派人跟着他。
魏千屿尚不知情,只是在心里想,他虽已经许久没见到上官清清,的确有些心焦,却不至于急这一时半刻。
他是去紫星阁的,但紫星阁课业结束后,他想去哪儿不是他的自由吗?
直到魏千屿在紫星阁门前,看见了上官清清。
她好像瘦了些,大约是近来心情不好,不肯好好吃东西的缘故,除此之外,还有些怪怪的地方。
魏千屿见她手上挎着篮子,连忙走过去想要替她提着,嘴上还道:“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总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