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河要沈鹮带他去杀海龙王,并未限定她时间,他信沈鹮的能力,因为他亲眼看过安王妃跪在沈鹮的契妖面前,称其为大人。
如若有个人能改变兰屿现状,凌星河隐约觉得,那个人就是沈鹮。
那日被带上兰屿船只的御师都被统一押在了兰屿群岛之一,那座小岛屿上本就没什么人,只有安王府的御师守着,连海生妖都不太靠近周围。
凌星河说,那处是海龙王被阵法引来兰屿的必经之处,所以居民早已撤离。这一形式便代表昨夜兰屿的异动,那些御师也都听见了,虽不知情况,可也能琢磨一二。
这对沈鹮的计划更有利。
沈鹮与凌星河站在一艘小舟上,海浪涛涛,越过船面,打湿人的衣衫。
她在外勘察了那座岛屿的情形,不算多大的岛屿,且远离主岛。凌星河说那处本就是用来关押东孚犯人之所,只是近些年安王府对东孚之事越发难以掌控,岛屿也荒芜了许久。
这座岛外岛内都设有阵法禁制,漂浮的旗帜上绘满了符文,轻易不得破开。
沈鹮问:“下一次你们引海龙王来是什么时候?”
凌星河道:“七日为一期,不过这一次它没吃上食物,想来会在海中发怒,引来兰屿恐有不妥,按照以往,十五日后才能再引它来。”
“太迟了。”沈鹮道:“与其等它怒气过去,倒不如在它怒气未升时引来,倒是可以制造成它怒气滔天的假象。”
她指着岛屿上的禁制道:“破开一些禁制,让你们看守的人散播一些话,再对那些御师下几分狠手,明日引海龙王前来。倒无需进入兰屿范围,只需在这座岛的周围现身,让人能瞧见它,再找个机会制造混乱,让他们自己从混乱中逃跑。”
“计划一般。”凌星河道。
沈鹮瞥他:“你有何高招啊?”
凌星河朝沈鹮微微弯眼,似笑非笑,他道:“不如引海龙王前来,直接掀翻这座岛,只有他们拼死求生靠自己的本事游上岸活下来,或可有能力在旁人下手杀他们之前躲过一劫。”
“……”沈鹮朝凌星河拱手:“你家的岛,你自己做主吧。”
乘着夜风归去,沈鹮心想那群人中曾有个人说,他父亲带他拜访兰屿想要投靠安王府,彼时安王世子坐在轮椅上碾压了他父亲的手,想来碾人手的那位,应当是凌星河,而非凌镜轩了。
凌星河的速度很快,安王妃尚在伤心中无法自拔,凌星河便在兰屿某岛处安排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涉洛音的父亲,得由洛音前去。
洛音本还想带着沈鹮去海边散步,叫她认识一些海生妖,谁知尚未离开安王府便被人叫走,得知情况后洛音只能向沈鹮致歉,让她自己转转。
凌镜轩珍爱妻子,又知自己老丈人遇上麻烦,自然得跟着一起去。白日引走了这二人,那所关押七十多御师的岛屿守卫,便被凌星河的一道暗令撤了大半。
入夜,凌镜轩与洛音都没回来,据说是被人带去了岸上,倒是避开了引海龙王而来可能发生的危险,这一点凌星河也算做得不错。
沈鹮白天去了海边,坐在海岸上,一直到天黑也没回去。
她绕过了大半兰屿,面朝关押御师的小岛,从这个方向看去,那座岛偶尔随海浪波涛起伏消失又出现。天黑下来时,海平面上闪烁几点紫色的光,兰屿附近的海生妖尚未休息,散发着妖气游过水面,粼粼的波光下像是紫色星河随浪花流动,宁静许久,再被腥臭的妖气打破。
风中的瘴毒气息浓了些,浪花似乎也变剧烈了。
来了。
沈鹮纵身一跃跳上了岸旁的礁石,再顺着礁石往山上而去,等她站得足够高了,便能远远瞧见黑海之中闪烁的紫色光芒。从海龙王靠近兰屿附近,那些在水中游玩的海生妖悉数消失,仅有关押御师的那一座岛前有一点光,游来的速度奇快,一瞬消失在岛屿前方。
沈鹮眉头紧蹙,立刻察觉到引来海龙王的是谁。
还不等她想办法靠近岛屿去接应对方,便见一条巨大的布满黑鳞的身躯如蛇般卷曲,从岛屿周围环绕成一圈,几乎不费力气便将那座小岛打断,从中裂开。
浪涛声依旧,沈鹮隐约看见了海龙王的脑袋,顶破岛屿的刹那,玄黑色的犄角越过海面,腐烂的气息在风中扩散,妖气渐浓,海水乱成一团,似是卷起漩涡。
漩涡之中,除却无法逃离的御师之外,还有一点紫色的光,那丝妖气似乎要往深海中去,再将这海龙王引走。
只有他一个。
她想起上一次海龙王前来时,兰屿中传来的声音,如鹤唳,其实是鲛人的鸣叫。
兰屿化阵,吸走海龙王身上的瘴毒,可一直以来真的能吸引海龙王前来的是足够强大的海生妖,它想吞噬海生妖,才会被带来兰屿。
或许之前吸引海龙王的一直都是安王妃,安王妃若精神状况不好,便是凌星河。
他们将自己当成海龙王口前的诱饵,用命去挣一片干净的海洋。
沈鹮紧张抿嘴,看向逐渐往深海而去的海龙王,再朝海中往岸上拼命挣扎游去的御师们看去。
白日不算无用功,沈鹮在海岸边待了一整日,早已画下水符。那些水符在混乱中化作了金色的水线,顺着水的波纹缠绕在那些御师的身上,他们是死是活,去往何处,沈鹮都能知晓。
人在生死之前,顾不得观察周围,自也不会发现沈鹮动的手脚。等他们上岸即便察觉到不对,水符也已融入血液,他们会以为是海龙王与游过海面带来的损伤,只急于逃命,不敢停留,快速离开。
与幕后之人无关者,逃出东孚不会再回来。
与幕后之人有关者,必然会将他在兰屿的所闻带回其主面前。
沈鹮昨日便与凌星河说好了,让他吩咐岛屿上的守卫传一些讯息,被有心人听见,那有心人就会带着沈鹮的水符,找到她要找的人。
确定水符生效,海龙王已不见身影,只有海上留下一条破水而去的线,分开的浪花往两侧翻荡,深深海水中,尚无一条紫尾的鲛人再度游回来。
“不会出事了吧?”沈鹮将鬓角吹乱的发丝拨去耳后,本想再等一等。
凌星河敢只身去引海龙王,必然不是第一次,甩脱对方应当也有经验才是。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
沈鹮啧了声,她看了一眼因关押御师的岛屿沉水后警戒起来的兰屿御师们,也不好直接告诉他们凌星河还在海里。毕竟在这些人的眼中,凌镜轩才是世子,安王府也只有一个世子,那位世子陪着世子妃尚未归岛,又怎会于深海中与海龙王斗智斗勇。
掏出面具,沈鹮将其丢出。
乌隼面具入海之前,一道飓风破开了海水,溅起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