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且歌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什么都明白过来。
原来,她就是那个红衣服的女鬼。
张南星回头,在见到她流泪的一瞬,表情僵住了,轻声唤她:“且歌?”
而她不敢置信,一字一顿地问:“张南星,你在干什么?”
“……”
“我只是想救你。”他说,“你体内的狐妖,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压制。”
“你身上有魔族的气息。”她逼问,“被夺舍的其实不只张秀秀,还有你,对吗?”
这一次,张南星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变得古怪,像随时会出来杀人的夜妖。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的声音幽冷低沉,面无表情地说出真相。
“我是魔。”
“阎罗殿,牧川。”
夏且歌看着他一点点变幻成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感到四肢百骸都正被痛苦侵蚀。
那个杀了曲临冬和曲知春的禽兽,原来是她的丈夫。
“为什么接近我?”她颤抖地问。
“有个修士发现了我的身份,我杀了他,但也受了伤。我待在谷底,是为了一个人养伤,没想到会遇见你。”牧川平静地说,“你的医术很好,所以我就跟你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玩一场游戏也不错。看看你们人族因为救了敌人而绝望疯狂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牧川顿了顿,接着说,“但我对你有了感情——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再回魔族了,我打算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但这件事被洛灵发现,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告诉尊者,就只好带着你离开。”
他说得那么轻巧,好像直到这时,还以为这都是些大不了的事。
夏且歌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带着某种冰冷的嘲讽。
她说:“张南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
牧川一成不变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什么?”他的声音很轻。
夏且歌说:“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现在杀了你。”
牧川死水一样的眼里泛起汹涌的波涛,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字字锋利:“为什么,我们不是夫妻吗?就算我是魔,我也一样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之前一样爱我?!”
夏且歌笑了起来,笑容与泪水混杂,她说:“我这一生,无愧于任何人,也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可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救你。”
“魔,终究是魔。”
牧川的表情变得无比可怕,他疯了似的吻她,拥抱她,得不到她的回应,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重复:“我爱你,泽兰,我爱你……这是爱,你告诉过我,这是爱!”
夏且歌无动于衷,漠然道:“那就是我错了。”
与此同时,她催动体内的狐妖,放任它吞噬自己的灵力和血肉。
牧川骤然意识到她的举动,强行注入魔气中止她的动作,咬着牙质问:“你宁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夏且歌冷冷地看着他。
他于是掐住了她的脖子,阴狠地说:“你死不了的!”
夏且歌咳出一口鲜血。
牧川的身形比张南星更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仿佛挣脱不开的牢笼。
“你恨我……”
他拿苍白的手掌盖住脸,从指间溢出的,却是森冷的笑声。
“恨我也好。”他放下手,笑容扩大,直勾勾地盯着她,“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你活着,我们是夫妻;你死了,我也能把你炼成傀儡!这辈子,我们注定要纠缠不休。”
夏且歌微微一颤,闭上双眼。
她的嗓子像火烧一般,说出口的话犹如裂帛:“张南星,你要是真的懂什么叫感情,就让我去死吧。”
牧川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我偏不!”
他红着双眼,疯魔一样喃喃低语:“你不能死,我们拜过堂,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就算变成鬼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
夏且歌麻木地被他抱在怀里,她的泪流干了,嗓子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那以后,她开始陷入漫长的昏迷和噩梦。
她分不清秘境和现实,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