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优解是真诚直接。或者说,表现得真诚直接。
心念已定,安戈涅突入正题:“谢谢你愿意照顾我的情绪。我能感觉到……也愿意相信,你对我确实没有恶意。但我更希望你能坦诚。我感觉得到你有很多想问我的,我也一样。”
西格因为她的说法皱眉,但还是认真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安戈涅张了张口,撇除了一个又一个到嘴边的问题,最后遵循直觉:
“我和你,之前见过面吗?”
西格僵住。
他死死盯着她,瞳孔急剧扩张又收缩,唇瓣数度翕动,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而后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悟,以及更多更深重的困惑与愤怒。纷乱的情绪比舷窗外的光影更快交替,安戈涅来不及一一辨认,唯一确信的是西格明白了关键的事实。
而她也得到了答案。
他确实认识她。
“你是怎么——”
西格嚯地起身,绕过圆桌到了她面前。安戈涅本能地向后瑟缩,话语戛然而止。
刚才alpha始终有意收敛的信息素逐渐显山露水,以西格为中心,随时会掀起雪松与琥珀交缠的狂风骤雨,而那前奏足以令近旁的omega接受到讯息,便本能地想要臣服。
安戈涅浑身颤栗。
强烈到凶恶的热意如电流,顺着她的脊椎上窜,足以将脑髓都融化。她艰难地将浑身重量压在椅子靠背上,紧紧抓着两侧扶手。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脱力地滑到地上。
可她更应该担心的,是这雪松风暴是否会失控,将她彻底裹挟碾碎。
而西格需要做的,只是弯身向她靠近。
“西格……”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黑发青年木然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表情逐渐恢复到无懈可击,深眸中最后也只剩下纯粹的、令她感到寒冷的审视。
他好像恨不得钻进她的皮肤下寻找他熟悉的蛛丝马迹。但是此时此刻,终究一无所获。
“见过。”西格突然作答。
安戈涅呼吸一滞。
“但只是我单方面的。你并不记得我,”漫长到不自然的停顿中,西格笼罩她的注视变得难以形容,他站直了,吐出她的名字,清晰又刻意,如同咬牙切齿地咀嚼过每个音节,“安戈涅。”
“我需要解释。”
西格已经背过身去,低沉的语声带刺:“同感。”
安戈涅一噎。
西格清晰可闻地深呼吸,生硬地改口:“我的意思是,不是今天,之后我还有安排。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路。”
没等她答应,他已经迈步向里走,背影有些仓皇,却又突然止步补了一句:
“右侧有两间休息室,你随便使用。”
里间舱门在西格入内后便自动上锁。
黑发黑衣的指挥官环顾四周,宛如第一次造访这里。他的视线最后凝固在墙面上的空域图投影。实时更新的红蓝光点和色块闪烁变动着,显示当前反抗军与王国残部的交战情况。
他与心腹们就是在这间舱室里,几乎不眠不休地围着沙盘拟定策略、下达指令。
他们看着王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倾溃,看着象征反抗军舰队的蓝色光点包围,而后终于彻底覆盖首都星。
啪。
投影骤然熄灭。西格的手指从开关面板上挪开,闭上了眼睛。
※
被黑制服的护卫们簇拥着下了车,安戈涅立刻闻到空气中的草叶味。她用力呼吸,让新鲜的微风带走胸口积蓄的憋闷和困惑。
“情况正常,可以通行。”
护送她的黑制服们得到信号,略微散开,围着她移动起来。
安戈涅只能当这些人形屏障不存在,从他们的缝隙里打量着近旁的景色。行宫外围的猎场比真正的居住区大得多,从下车的地方没走多久,绿树环合间便隐约现出一座有些历史的米白色宅邸。
那就是行宫。
行宫环境优美,比王宫更为幽静,安戈涅却没留下什么美好回忆。王室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缺乏靠山的成员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枪使。
她加入王室“大家庭”晚,却是唯一一个尚未婚配的omega. 她母亲与父亲有过短暂的婚姻,但由于种种原因,包括王国与共和国的法制不同,这段关系并未获得认可。
安戈涅纵然受封,在许多人眼里依然是好拿捏的私生子,她的姻亲关系则有巨大的牟利空间,也可以成为一把挑拨离间的好刀。
因此,安戈涅一进宫就小心地与亲族们保持不咸不淡的距离,后来干脆找了个由头,彻底淡出了他们的圈子。
王宫占地面积够大,平日里她与王族中人只在重大场合碰面,生态系统维护时却因为同在行宫,免不了有更多推脱不掉的社交场面。
很多时候,安戈涅是整个派对上唯一拥有王族头衔的未婚omega,想早退溜走都难。她对alpha这个群体的坏印象一大半来自那类场合。
路伽身份不够格,每次都只能和其他omega一起留在宫里。
每个糟糕的派对结束后,安戈涅都要和他隔空说一整晚的话。通讯那头少年温柔又耐心的轻声细语是维护季为数不多闪光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