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那么拼命地、目不斜视地奔逃?
安戈涅紧咬牙关,猛地甩头,将这些念头撇开。
还没有确定路伽的生死。而且不能让艾兰因那么轻松地转移话题,搞得好像他两手清白。
“好,是我为了路伽心甘情愿地犯错,”安戈涅呛声轻笑,“但那之后你明明可以提醒我接应的人反水出卖我的行踪,但你没有。
“如果没有为了躲避追兵在路上耽误那么久,我就不会和路伽失散,不会上那艘船,更加不会被太空盗带走,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抿唇停顿了数拍,尽可能不带感情色彩地陈述:
“离开你家之后,我就彻底和你失去了联络。
“艾兰因,哪怕只有这一点,也让我看到你的脸就感到恶心。”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您好像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艾兰因缓缓朝她低下来,他拨开停在她鼻尖的一缕散发——摇头驱散软弱的想法时,她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发丝的屏障就那么轻巧地被挑开了,他们近距离地对视着。
房间太小,安戈涅往哪里看好像都避不开艾兰因,他的银发,他的白色衣角,他会起雾也会变得如水银镜的灰色眼瞳,他简洁而古朴的领针,还有从花团离散、顽强地黏在他衣襟扣子后的一小朵蓝色绣球花……
而这正是他的目的:
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看着他那张端正美丽的、让她恶心的脸。
安戈涅没有再闪躲,充满敌意地瞪视着银发的侯爵。
“我确实承诺过会站在您那边,但如果您从我身边走开了,往远离我的方向走,没有谁规定我每次都要追上来。”
银发侯爵微微笑着,可是眼睛里没有笑意:“殿下,您没有选择我。”
安戈涅张了张口,低而清晰的追问:“所以你也就没有任何义务再‘偏袒’我?”
他没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违背你的想法,做了两次错误的选择,我失败了,被押送回首都星。我的周围群狼环伺……身份敏感,状况比当初还要糟糕。相同的是,我孤立无援,似乎又只能依赖你、向你寻求庇护,这样的走向你很满意吧?”
面对尖刻的责问,艾兰因只答了一个短句:“不敢。”
但他的神色里却没有太多谦逊的痕迹。
安戈涅蓦地揪住他层层叠叠的华丽领巾,向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扯。艾兰因猝不及防,不得不微微佝偻起脊背向她俯就。
凭借alpha出色的反应能力,他当然可以立刻挣脱、甚至反过来压制她。
但他没有。
艾兰因轮廓微长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大了一点,但很快平复。他等着她做出下一步,像个在高处看小辈胡闹不做制止的长者。
“可这次,愿意帮我的可不止你一个。也许对你来说,我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听话就要罚。可王宫外面,有很多alpha会对我感兴趣,我的信息素、我的过去、我的身份、外貌,还有别的……”
安戈涅说着勾住了垂落艾兰因胸前的一缕银发,兼具青涩与大胆地将发丝在指尖缠了几圈,而后朝他吹了口气。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可不再只有你一个人啦。”
她看到他的灰眼睛里起了些微涟漪,仿佛那褶皱是她吹乱出来的。
安戈涅的笑容更深了。
她深红色的眼睛里闪烁出冰冷又动人的光辉,撒娇般的声调却是甜美的:
“你说,老师,我为什么非得选你?”
第20章 潮热雨季04
“新朋友……”艾兰因看着她徐缓地念, 眼睫微垂,下移的视线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他们离得太近了, 安戈涅无从解读他神色的全貌。因而她很难猜测,这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即便能看清他的每个细微表情变化,她也没有看透他的自信就是了。
总不会是突然被她的嘴唇吸引,想要尝一尝是什么味道。安戈涅有点恶狠狠地腹诽。反正又不是没有亲过。
一定要说的话,那称不上亲吻。是她单方面把嘴唇贴上他的罢了。
那是几个月前,某个昏昏欲睡又有些忧郁的午后, 安戈涅等着送她回王宫的车,心情很是低落。
每个月两次、多的时候三次, 艾兰因会找由头把她带到宫外,小住一晚,次日傍晚前把她送回去。
“造访某某伯爵夫人,观摩她的艺术收藏品” “去参观与王室有渊源的圣堂遗迹”……艾兰因用的都是诸如此类煞有其事、但其实不是很经得起推敲的名目。
如果有好事者真的跑到那位伯爵夫人的家中、或者某某遗址现场去找人,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在规划好的目的地根本找不到首相、公主还有他们的随驾。
即便如此,没人会说什么。
首相对安戈涅这个学生的特殊对待众所周知。
现在回想起来, 日常的每个细节都是预兆。
艾兰因手中握着大到不成比例的权力, 朋党名单横跨赋闲贵族、内阁法院还有安全部门。也只有国王本人安插的心腹大臣, 能结成另一派与首相针锋相对,在各种决策上与他拉锯。
换而言之, 虽然是王国首相,艾兰因从很久以前就是极端保王党的敌人。
而在王宫外长大的公主安戈涅,是个值得争取、并且可以拥有极大价值的目标。
但这些事对以前的安戈涅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