阈值仿佛不存在,一次又一次突破,直至大脑分不出任何余力思考。
视野里从天花板的浮雕变为空空荡荡的桌面。是艾兰因惯常坐的位置看得到的景象。
艾兰因从后贴着她的耳朵说着什么,安戈涅没听清楚,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但即便不那么做,她也不致于滑到地上去。
他好像叹了口气,把她从膝上抱起来。
书房有直通宅邸主人起居空间的密道。并不令人意外,但这是安戈涅第一次见识到。
“喝点水。”艾兰因说。
安戈涅出神地盯着在视频通讯背景里短暂见过的帐子,水杯塞到她手里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等她补充完水分,杯子被随手搁到边上,她才忽然意识到,虽然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的信息素还是原来那样。
看着艾兰因再次俯身靠近,她这次是非常真诚地说:“你也太能忍了。”
他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起节制的道德哲学:“节制是在为自身累积奖赏。压抑越甚,等待的时日越久,自枷锁中释放时获得的至福越强烈。”
结合语境,总觉得这话在骂她。但她懒得计较。
安戈涅推了一下艾兰因的肩膀,伸手把他束起的长发拨到前面,而后抓着发尾玩了一阵。
他绑发的缎带似乎永远不会散开。安戈涅观察过发带颜色,试图归纳和艾兰因心情的关联,结论是毫无规律。
不论是触碰他的头发,还是试一试这缎带是不是打的死结,她想那么做都很久了。可现在,两件事都可以做到,她却生出暴食般满足所有旧日梦想的荒谬感觉。
因为已经是过期的愿望,即便实现,恐怕余味也很糟糕,只有空虚。
艾兰因默然注视她良久,这目光让她感觉自己是透明的,可看穿又怎么样呢。
最后,他终于开口:“要解开吗?”
安戈涅轻轻应了声,拈住缎带末端用力向外抽。
柔顺亮泽的银发一瞬间披散,垂落到她身侧,像降下的帘幕,而后在虚构的清风中,来回摇曳起来。
安戈涅抓住其中一缕,又松开了。
几乎立刻,空出的指缝再度充盈。无论看起来还是碰上去都养尊处优的手指扣紧,再扣紧。
这或许就是艾兰因对她放手姿态的回应。
第54章 腐草为萤06
安戈涅做了个梦, 里面有路伽,有许多其他的熟面孔, 包括对她态度一直很糟糕的某位宫内事务官,还有她的母亲。
黑发女性beta的眉眼清晰可辨,可一旦醒来,脑海中她五官的位置又被暧昧的雾气覆盖。
梦的具体内容也一样,睁眼就瞬间就失去形状。
安戈涅轻轻呼气,从梦境消散的怅惘中抽离,随即落入另一种微妙的情绪:
陌生的床帏和天花板, 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几缕绕过她上臂的银白长发, 还有揽在她腰际的手、与她后背相贴的胸膛……她顷刻间回忆起前情和身处何地。
从平稳的呼吸判断,艾兰因还睡着。
安戈涅没回头看他的睡颜,提了口气把腰上的手臂抬高,便要起身下地。
可她一动,那条手臂就收紧了。
艾兰因吸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声音因为比往常多了点鼻音而显得慵懒:“醒那么早?”
“快七点了。”
他却问:“做梦了?”
安戈涅下意识回道:“嗯。”
她立刻有些懊恼。艾兰因知晓她会因为做梦惊醒, 这种细节无意义地提醒着她, 他们对彼此有多熟悉。
而那是她决意舍弃的东西。
艾兰因又问:“梦到什么?”
沉默片刻, 安戈涅轻声回答:“很多。但最后我梦到了母亲……艾兰因,这很奇怪, 我几乎不记得任何与她有关的事,就连她的脸也记不清,这很不正常。可那么久了, 我居然都没发现这有多离谱。”
她没掩饰套话的意图,艾兰因过了片刻才把她往后揽过去, 声音淡淡的:“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火气又有点上来了,安戈涅作势要挣开怀抱:“就连容许我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会给你造成妨碍吗?”
“我没有那么说,”艾兰因带安抚意味地捋顺她的头发,沉吟片刻后解释,“你好奇心很重,给出不必要的信息会让你探究危险的事。你记忆的事怎么交代……我要想想。现在还很早,我不想在不够清醒的时候给你说法。”
愿意对她说明他选择沉默的缘由相较此前,已经算是有所“进步”。但安戈涅不为所动,颇为苛刻地挑剔他的借口:“你不是每天六点起床的吗?”
艾兰因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他低头时嘴唇擦过她肩膀与手臂相接处凸起的骨骼,痒痒的触感里透出对彼此皮肤熟悉的亲近感:“那是一般情况,但这阵没好好休息过。”
“那你继续好好休息。”这么说着,安戈涅又要坐起来。
实话说她也还想赖床,但是出于纯粹理性的考量,她宁可回自己房间里睡回笼觉,也不想继续处在这经不起推敲的温情气氛里。
“你刚刚摆脱险境,又旅途疲敝,我照顾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为了让你可以一大早就神气活现地要往外跑。”
艾兰因在她脖颈附近用力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