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如梦初醒。
“啊……我知道。我了解你,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品行。”她喃喃道,“我只是感觉……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你了。你怎么才回来?”
她声音还有点哑,鼻子里也都是清水,只能赶紧吸溜几下。
“不是才回来。我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绝地天通’开了。王师兄叫我帮忙,把各地的阵法信息整理了给他,我忙着这件事。可……我不知道你在罗城。我不知道你也遇见了,我不知道当时你修为被封印。如果我知道……”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云乘月想。这个急急忙忙解释,却又拼命想表现得很冷静的人,跟帝陵中总是沉默的帝王不太像了,而更像当年的小师弟。但如果是记忆里的小师弟,那他应该意气风发得多。
“……师姐?”他停了下来,僵硬地站在原地,“你不相信我?”
云乘月摇摇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她就自己走过去。
“我当然相信你。而且没关系,我并不怪你没能赶来。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她又吸了吸鼻子,避免泪水流得太狼狈。
他盯着她走过来。
“师姐……”
他还想说什么,没能说出口。话语终结于一个拥抱,还是应该叫“靠着”?薛无晦有点茫然。他变得更僵硬,只有眼神能压下一点点,去看那个依靠在他肩头的人。
“让我靠一下。”云乘月疲惫地说,“我现在真的很难过。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等等再说。”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那就先不着急。”
他抬起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她。她没有反应。他的身体也就慢慢放松下去,手指也敢真的落在她手臂上了。
“师姐,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也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
真的……太好了。
第164章 尾声(4)
◎宫中秘事◎
虞寄风走进了辰星的宫殿。
白玉京的司天监是一座交叠着不同空间的建筑, 而五曜星官在这里各自拥有居所。除了岁星的殿堂多年未开之外,其他人都把居所当成了家。因此,这些宫殿各有各的模样, 绝不统一。
辰星的宫殿宛如星空,四面八方都是星辰, 甚至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在这里颠倒上下。这里有很多很多的星星,却只有她一个人。虞寄风曾问过她,是否会感到寂寞, 但辰星从不回答这类问题。
“辰星, 这么空旷的地方,你待着不难受吗?”
“……”
这次也是一样, 对方没有回答。
银色长发的少女背对他坐着,面前竖着大大小小的水镜。她经常抱在怀里的那面银镜则放在一边。
“荧惑,你活着回来了。”她的声音清冷如碎冰。
虞寄风笑嘻嘻地走上去:“我活着回来了。怎么, 你是遗憾, 还是不遗憾?”
辰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微垂着头,手指在拨弄什么。那是一架琴,看制式应该很古老。她的手指放在琴弦上,一根根地去挑动,弹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还会弹琴。”
“我不会。”辰星没抬头。
“那你在弹什么?”虞寄风煞有介事地说,“莫非这就是真正的‘乱弹琴’?”
银发星官没说话。她向来不爱搭理虞寄风的无聊言语,也就一并回绝了那些真真假假的试探。她只是垂着眼睫,雪色的长睫毛覆盖着深蓝的眼珠, 越发像一尊冰雕雪琢的雕像, 而不是一个活人。再说了, 哪有人类长成这个样子?
虞寄风伸出手, 挡住了那架琴。
“我听说太白死了。”他的神情严肃起来,“那个人沉醉权术,修为虽然不够精纯,做事却足够小心。我听说他去罗城调查我失踪的事,去了不久,他的命魂灯就灭了。”
辰星抬起头,静静地也冷冷地看着他。
虞寄风问:“太白为什么会死?”
辰星微微拧眉:“大约被鲤龙吃了罢。这是个意外。”
“果真是意外?我刚才去命魂殿看了一眼,不光是太白,镇星的灯也灭了。他被派去西北调查当地异动,而这一次,西北的定沙湾也发生了神鬼逃逸之事。”
虞寄风声音也冷下来:“至于我,如果不是因为有云乘月在,恐怕也难逃一劫。短短时间内,接连两名五曜星官死于非命,辰星,你就不怕下一个是你?”
“就算轮到我,那又怎么样?”
“……什么?”虞寄风一怔。
辰星望着他,还是那么微微拧着眉,又透出一丝单纯的好奇。她的眼神清澈如冰,清澈得像是什么都映不出来。
“我说,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那又如何?我们活得已经很久了。我反而很惊讶,荧惑,你竟然还没活够?像我们这样手里有无数冤孽的人,死了有什么可惜。”
虞寄风不高兴了:“什么冤孽?我手里才没有冤孽。我从没乱杀人。”
“我们都没有乱杀人,我们都只是奉命杀人。可被奉命杀掉的人,就不冤吗?”
虞寄风愣了愣:“那最应该反省的也不是我们……辰星,别告诉我,你竟然是一个会为了踩死蚂蚁而哭泣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