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峙想不出结论,干脆摇头问奚茴:“白天你去哪儿了?”
“我本来是想出门转转的,又遇见了上次卖糖葫芦的便跟了上去,谁知道回神后已与秦婼他们走丢,年城我又不熟,恰好碰见了戚袅袅,干脆就与她一道了。”奚茴说得自然,不像假话。
谢灵峙本就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只是又叮嘱了她几句曦地如今并不安全,让她行事多加小心,奚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随意嗯了两声就算揭过。
待回到客栈,今日外出的都回来坐在大堂内,见谢灵峙率先跨步进来一起抬头看去,又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奚茴,秦婼与齐晓才略松了口气。
云之墨步入客栈时,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还不等他们问这人究竟是谁,便见奚茴做出了更让大家诧异的举动。
她从怀中取出银钱,为那位男子选了一间上房。
奚茴所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知道云之墨厉害,在场众人谁也没看穿他其实是个已经死了几万年的恶鬼。这样就更好了,影子哥哥不必以魂魄躲在小小的引魂铃中,而她又能时时见到他。
至于为何要暴露自己如今有钱,而不是向谢灵峙要,奚茴也不至于那般皮薄不好意思朝谢灵峙伸手,她心里有股执拗的占有,坚定地认为云之墨只能花她的钱。
他是她的鬼使,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当然包括用度,这是归属问题。
奚茴哪儿来的钱这暂先不管,叫谢灵峙无语的是云之墨看上去仪表堂堂气质非凡,居然还要女子出钱住客栈?
索性被众人盯着的两位主人公并未觉得这种行为有何不妥,奚茴收了钥匙交给云之墨,又踮起脚对他小声道:“影子哥哥,我夜里去找你呀。”
她笑起来狐狸眼弯成了月牙状,似乎觉得大半夜在行云州人的眼皮子底下去寻他颇为刺激,还有些激动的期待。
那昂起来的笑脸迎接云之墨的大手,他直接把她推开了些。
秦婼和齐晓弄丢了奚茴也没得谢灵峙说一句不是,几人点亮了油灯,围桌而坐。
客栈庖屋那边冒着青烟,距离晚饭还要一段期间,奚茴本打算跟着云之墨回屋,却被谢灵峙叫住。
奚茴站在楼梯口,眼神询问谢灵峙还有什么事,谢灵峙只是不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男子离开,于礼不合。
他随口道:“马上要吃饭了,坐下一起。”
奚茴想说不饿,还没开口肚子先传来一阵咕噜声,云之墨也听见了,略微不解:“早上的鸡没吃完?”
“怎么可能吃得完?”奚茴瞪圆了眼睛,那么一屋子的鸡,她最多也只能吃掉一只而已。
至于屋子里剩下的鸡在奚茴离开后都被千目卷走了,善后做不好,云之墨惩罚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灵峙见二人又说上了话,便开口:“这位公子若不嫌弃,也一并入座吧?”
云之墨自诞生于世便从未吃过曦地的东西,谢灵峙留奚茴用饭,现下再提了一句让他一起,倒像是方才见他住客栈的银钱都是奚茴掏的,便也勉强请他一顿饭似的。
嫌弃二字到了嘴边,云之墨又瞥了奚茴一眼,对方满眼写着“想和影子哥哥一起”这几个字,到底什么也没说,由着奚茴牵起他的袖子几步下了阶梯,走到那几人右侧空了的方桌旁。
赵欣燕的目光自云之墨出现便时不时朝谢灵峙看去,没见谢灵峙有多吃醋的样子,虽说谢灵峙时时刻刻盯着云之墨与奚茴的举动,可眼神中更多的不是吃味,是担忧与警惕。
纵使几人心中有许多疑惑,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胡乱猜测,便只能将今日进展说出,再一起商议对策。
谢灵峙与汤城主已经说好了拆除石墩之事,汤城主一心为了百姓,自然同意,年城上下只一处有问题,便是桃李村。
桃李村与茶花村挨着,被山下的一条河分成了两半,呈古桥连接双方,村民也质朴,原先说要驱鬼也没任何意见,还对谢灵峙等人千恩万谢,偏偏几百年前他们村子里的人将祖坟迁过,换了个所谓的风水宝地。
那座山上曾经埋了五、六个石墩,因为时间推移日积月累,石墩埋藏得太深,石墩上又压着村民先辈的坟,不得已只能再行迁坟之事,这当中自有人不同意,便渐渐不知被谁传成了挖坟。
虽说迁坟为无奈之举,可只要村民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行开山。
只是若不能破除那些石墩,恐怕年城的游魂也无法离开。
便是有汤城主出面,桃李村的村名说什么也不肯让城主府与官衙动他们的祖坟。
饭菜上桌,都是一些没有油水的素菜与清汤寡水的白菜粥,奚茴用勺子拨弄了两下没什么胃口,全是因为肚子饿才一口气喝了半碗下去。
云之墨本是来陪奚茴的,听见那几人商议,想起下午在城门下碰见的村民,不甚在意道:“那就杀几个人做做样子,他们见了血,也就晓得利害关系了。”
听他将杀人说得这般轻松,谢灵峙等人不禁愣住,纷纷以探究又畏惧的眼神看过去。
云之墨见他们这么看自己,嗤笑了声:“怎么?不敢杀人?那便差使自己的鬼使去,你们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吧?让自己的鬼使吓唬旁人的手段,应当信手拈来。”
他听奚茴提起过,在她年幼时不受人待见,便被那些人的鬼使吓唬过,左右不过几条人命,就看那些人究竟将祖宗坟地看得重,还是自己的性命看得重。
祸患不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谁都不会轻易妥协,这个道理却是云之墨提醒了他们。
谢灵峙醍醐灌顶,看云之墨的眼神也略有改变,他当然不会差鬼使去杀人,可不妨去吓他们一吓,这已是最快且最有效的方法。
因桃李村后山上压了好几座石墩,所以那里的游魂也格外散漫,从未做出过偷盗尸体或半夜吓人的情况,无非是风声大了些,若半夜有鬼魂爬窗哭泣,想来无需他们去游说,桃李村的村名必会主动请人迁坟了。
赵欣燕等人的沉默更坐实了云之墨的嘲讽。
“小铃铛,这菜粥可好吃?”云之墨右手支着脸,有些慵懒地问。
奚茴摇头,确实不好喝,没什么味道。
正欲回话,再看向云之墨,他虽嘴角挂着笑容,眸子却是冰冷的,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好吃她还坐在这儿?
“哦,我吃饱了,我与哥哥就先去休息啦!”奚茴放下碗筷,不知有没有听懂方才云之墨对那几人说的一番话是何用意,反正她早已过了在意那些的年龄。
二人上了楼,叶茜茜满目震惊地看过去,待人影消失才哑了嗓子问了句:“她哪儿来的哥哥?”
“非此哥哥,便是那种哥哥了。”齐晓说完,又是一阵静默。
“还牵着手,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等等!他们该不会是进了同一间屋子吧?大师兄!”叶茜茜回眸看向谢灵峙,才想说什么便被赵欣燕的眼神吓噤了声。
谢灵峙不在意奚茴如何才最好。
赵欣燕冷声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