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回应,那边刷刷刷又出现几条温和言语,很是体贴温柔。
容涯仙尊长睫垂下,在薄蓝眼眸中投下些许阴翳,他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蔺绮戳戳云镜,她随口哄秦显的话,自然不能拿来骗姐姐,她能见到姐姐可开心了,于是坦白说:“没有不开心。”
仙尊指尖微微收拢一下,又问:“他是谁。”
姐姐不记得他,倒是让蔺绮意外,不过仔细一想,虽然秦显冒犯姐姐,但按他的性格,不在乎才是正常的。
蔺绮说:“云海天州掌门之子,秦显,天行榜前十。”没准还是姐姐未来的徒弟。
后一句话她想说,话语滚到舌尖,她咬了下舌头,生生止住话头。
然而,她欲言又止的动作落在仙尊眼中,却是一种隐瞒。
白衣青年默不作声,私自看别人的云镜是很不礼貌的事,哪怕是看袖袖的也不不大好,但这个陌生年轻人接连不断给袖袖发传信,言语又恳切关心,他却无法移开目光。
晦涩不明的情绪落在月色里,竟如风沙迷住眼睛一般,让他的心性都混沌起来。
白衣青年温声问:“是袖袖的朋友吗。”
还没等蔺绮回答,青年目光垂落,温和看她,声音清微如风:“仙门各派势力复杂,人心也诡秘难测,你年纪太小还分辨不清,交朋友前应当先问问姐姐。”
蔺绮抬眸看自己的漂亮姐姐,青年看起来病弱温和,身后是一簇喷涌如雪的纯白小花,明明还像往日一般温柔,她却从姐姐的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面对仙尊的教导,蔺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秦显又发了传信来。
她下意识点亮云镜回秦显的传信,手上一紧。
青年忽而叩住她握云镜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冰凉,叩在腕骨处,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青年柔笑看她,尾音上扬:“说话,嗯?”
蔺绮连忙道:“姐姐,我记住了。”
蓝衣少年站在树下,神色阴郁,冷笑一声,若不是卦圣还在这儿站着,他甚至想拔剑和白衣裳打一架。
林守注意到他的不满,问:“怎么了。”
少年仙尊垂首,理了理霜蓝袖摆,眸中是望不尽的森冷:“你不觉得白衣裳很奇怪吗。”
林守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白衣裳是谁。
他抬眸望了望容涯,思忖片刻,说:“挺正常的啊。”
“愚蠢,”蓝衣少年气得烦闷,一道浅蓝色灵气自手心飞出,掀飞墙缝浓绿的青苔,他深吸一口气,“正常的他会用这种语气和蔺绮说话吗。”
林守细细想了想容涯刚刚说话的语气,没发现任何问题。
很正常。
再者,祖宗是容涯养的,容涯跟祖宗说的不都是寻常教导吗。
林守看蓝衣少年,却觉得他要气死了。
他悠悠移开目光,不搭理生气的少年。
公主在想什么,谁能说得清。
第85章
时世迁移, 日月变换。云海天州掌门换过何止百代,仙尊连这一代掌门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秦显是谁。
容涯记下秦显这个名字, 不咸不淡收回目光, 克制自己不再去窥伺云镜上的内容。
斛灵仙草不愧是天生地养的仙草, 没一会儿便起了作用。
蔺绮若能看见人的灵魂法相,便能瞧见攀附于青年灵魂上的贪婪黑雾,或许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扭曲恶毒的伴生灵。
这些黑雾靠青年的骨血供养,却对他抱有汹涌刻骨的恨意, 一点一点侵蚀噬咬青年残缺不全的灵魂。
哪怕换一副躯壳,灵魂上的痛苦也不会消失,连绵的苦楚望不见尽头, 好像有千百根银针扎入骨骼经络, 细细搅动碾磨, 把人折磨得病骨支离、清瘦凋敝还不罢休。
容涯像习惯自己的名姓一样, 习惯这样的苦痛。
他从未将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 只是因为灵魂上黑雾发作的程度深浅, 不大喜欢深夜和下雨天。
白衣青年的身形隐于花树之间,气质清温淡如烟霭。
此时秋风送寒,檐铃唱响。
斛灵仙草制成的丹药起作用,干净清寒的气息萦绕灵魂法相, 仙草的灵气抱团驱散一小块黑雾,干净的灵气抽丝织布一般,慢慢缝补灵魂, 往其中送去冰冷却温和的滋补。
容涯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平和与安宁。
尽管斛灵仙草无法真正与灵魂上盘踞的黑雾抗衡, 效用很快就会消失, 但今夜仰赖它, 他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蔺绮低头看云镜,时不时写几句传信送出去。
院中,蓝衣少年袖摆一甩,捏诀御风而起,稳稳落到花树树枝上。
一阵风吹过,树枝簌簌摇晃,洁白的细小花瓣落在他身上。少年掸了掸衣上的白花,在蔺绮斜上方的枝干上坐下。
蔺绮注意到他,随手抚去少年姐姐袍摆沾惹的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