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迎蹊满脸狐疑,只觉得瘆人,当即想要探查清楚,又想着此地留宴君安一人守着也没事,便找借口对宴君安道了别。
宴君安对玉迎蹊识相的行为十分满意,堂而皇之霸占了楚阑舟的门口,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拉了拉自己的前襟。
他脖子上的金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叮铃铃的脆响,随着衣领被拉开,一枚朱砂痣显露出来,红得十分晃眼。
那枚红痣象征着药人的贞洁尚在,就像是把人当器物,当成别人的所有物,没有什么人喜欢自己身上留有这种东西,宴君安却很满意。
楚阑舟同自己分离太久,很多东西无法明说,但有了这个证据就不必说了,少了许多误会和口舌。
可他现在最讨厌看到它。
宴君安看着胸膛上红得耀眼的朱砂痣,恨不得当场把这痣给刨了。
刚刚只差一点,差一点便可以……
宴君安气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他拢好领口,愤愤从芥子空间中抓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玉牌。
宴家的玉牌自然用的是顶好的材质,玉料自不必说,玉牌表面还镶嵌着掐细的黄金,看上去富贵逼人,分外惹眼。玉牌的中央刻着一个宴字,应当是找名家雕刻的,气势如虹,象征着宴家的脸面和威严。
可宴君安手上的这块玉牌却与寻常的宴家玉牌不同。也不知道主人平日是如何使用的,这玉牌简直算得上伤痕累累,尤其是接近刻字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一道道裂口,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里面字体原本的形貌。
宴君安看着这玉牌上的宴字,伸出手,又拿剑气斩了斩。
他气得心潮翻涌,满眼都是血丝,却又想到楚阑舟之前躺在他怀中的情态,动作微顿。
阑舟肯收宴梦川为徒,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眼里,家世门第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一点希冀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尖,就像是吊在驴子前的胡萝卜,总会在最绝望之时给他点甜头。宴君安很想找楚阑舟问个分明,但他又害怕自己猜错,反倒惹得阑舟不喜。
是与不是又有何所谓,阑舟还在,至少阑舟还在他身边,这便足够了。
宴君安不想思考太多,也不敢思考太多,索性收回想法,将目光又落在了牢牢闭合的门扉之上。
等里面的人离开,楚阑舟又会回到他的身边了吧。
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就好了。
……
“……”
楚阑舟上上下下将公孙宏邈打量了一通,直打量的他浑身发毛,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好啊。”
公孙宏邈间她答应,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躬身道:“是,世子,在下这便去准备。”
“不急,事情得一步步来。”楚阑舟认真凝视着面前人,微笑道:“不知先生觉得,我应该何时去呢?”
公孙宏邈连忙道:“在下算过时间,世子即刻启程,只需静等三日,便能得到在下的消息。”
“原来如此。”楚阑舟点了点头,“看来先生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啊。”
她慢悠悠走到公孙宏邈身前,从公孙宏邈的身上抽出了一把剑。
说公孙宏邈剑术不行都是抬举,公孙宏邈是压根不会用剑,不过文人爱攀附风雅,都会在腰间别一把剑作为装饰。
公孙宏邈身为乾明派有名望的师叔,装饰用的佩剑都是一把好剑。
用的是上乘的玄铁打造而成,为了减轻重量,还在其中打了几个凹槽,可惜没有开刃。
不过也不影响楚阑舟用它杀人。
公孙宏邈脖子上抵着自己的剑,双眸微微睁大,看上去有些不解:“世子这是何意?”
楚阑舟慢条斯理,从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她又什么杀意,看上去就像是因为纯粹好奇才有所疑问一样:“先生,我只是有些疑惑,先生怎么看我?”
公孙宏邈思索片刻,对答如流:“世子,爱憎分明,晓勇善战,颇有楚家遗风。”
如何评判楚阑舟。
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是楚阑舟这样罪恶滔天的大魔头其实也有不少追随者。
毕竟抛开情绪化的东西,单纯结合背景分析楚阑舟的行为,楚阑舟这一生,也不乏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楚阑舟走入世人眼中的时间太短。
堕落成魔,屠遍世家,犯下累累杀业,几年之后于汴州伏诛。
而后才有人知道,原来那魔头在堕魔之前还是剑阁的小弟子,天资卓绝前途无量。
这段历史虽如流星般短暂,却依旧可以分析出不少东西,恨楚阑舟的人会说她刚愎自负,弑杀任性,喜爱楚阑舟之人,尤其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对她的看法或许就同公孙宏邈一般,认为她是在替楚家报仇,侠肝义胆,恩怨分明。
而且孤身一人单挑整个上五家,也算得上有勇有谋。
可楚阑舟自己却不这样想。
楚阑舟还记得初入魔的时候。
那是百年之前,楚阑舟只记得当年下了好大一场雨,宴君安一人一剑,追完了大半悯川,才找到了楚阑舟藏身的那一座破庙。
楚家还剩下楚阑舟这一根独苗苗,楚阑舟虽然入了魔,却也还是个刚晋升的魔尊,修为很不稳,每天东躲西藏躲着世家追杀,却没想到世家躲掉了,宴君安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