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宴君安。
穆静姝想到这一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但很快又凝聚起来:“也好,那便听掌门的。君儿,给外面那人热一壶茶,等他进来后暖暖身子。”
“一盏茶之后,若还未做决定,就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了。”
第140章
浓郁的茶香蔓延开来, 冲淡了殿里的腥气,君儿心无旁骛,用蒲扇轻轻扇动着炭盆。
煮茶本是件风雅事, 奈何落在了此种情景之中, 就变得讽刺起来。
执法阁供奉着历代掌门长老的遗像, 这些长老生前清廉, 死后肃穆,供奉在此是为了让后世人效仿,谨遵法度, 却没想到竟让他们目睹了这样难堪的场景。
掌门轻摇折扇, 看着眼前怪诞荒谬的一幕幕,嘴里念念叨叨。
穆静殊不明白他在念叨什么,悄悄侧耳去听,却听到掌门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列祖列宗们您也看见了, 非我也, 都是穆家干的。”
眼看他还真要胆大包天到要向那些泥像念自己的名字,穆静殊哪怕再从容自若此时都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终于开了口讽刺道:“你倒是还有闲心思。”
锋锐的剑尖抵在喉咙, 掌门拿折扇尝试去推没推动, 终于不念了,他看着那执剑的穆家人,用掌门的眼光中肯评价:“水平下乘。”
那执剑的穆家人长那么大哪里受到过这种羞辱, 气得就要提剑斩下掌门头颅,只不过刚想动手, 剑就被一道长鞭缠住。
缠住他那人穿着穆家的服制,手执长鞭, 掌门侧头扫了一眼,认出是穆家之前闹得风风火火的那个药人。
“你想背叛穆家吗?”那穆家人愤怒吼道。
“我可没有。”穆纤鸿拉着手里的鞭子,没有丝毫要送手的意思,“家主尚未下达命令,背叛穆家的不是你吗?”
家主确实没有下命令,穆家人死活挣脱不开那道长鞭,只得悻悻然收回了手。
能轻易就被长鞭牵制住,这穆家人的剑术确实不值一提。
穆静殊没有制止自己家族中族人争斗,似乎念虚宗掌门的死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是看着念虚宗掌门,意有所指:“穆家没有刀剑类的功法,日后还需要掌门多多提点。”
“很悬。”掌门有问必答,“我们念虚宗虽然有的是剑法,却极挑资质,剑道修心,寻常人便也罢了,阿谀谄媚的小人很难在剑道上有所建树。”
“你.....混账!”掌门这两句话几乎是指着那弟子的鼻子骂他是谄媚小人,他却偏偏被穆纤鸿的鞭子缠着给不了此人教训,气得骂了起来。
“你我都多大年纪了,何必急着逞口舌之快。”穆静殊并不恼怒,她揉了揉自己的发,看向掌门,“谁都可以说我穆家人曲意逢迎,可是.......”
“贺极意,当了那么多年世家的狗,连名字都弄丢的你,也配骂我穆家曲意逢迎?!”
轰隆隆!!!
惊雷伴着闪电照亮整个执法阁,烛台不知何故湮灭,整座大殿瞬间消弭在一片黑暗之中。
“贺极意,我日后会传位与你。你向来懂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
“是非好坏并不重要,念虚宗那么大一个宗门,自然会有一点阴私,身为掌门,凡是要以宗门利益为先。”
“楚家全族已经牺牲,现在世家还要求念虚宗除楚阑舟的名,岂有此理!......世家实在是太.....可念虚宗那么大一个宗门为何要对世家服软?怪不得楚师妹宁愿下山都不愿找.....啊对不起师兄,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在外面。”
“没关系的,我们不怪你,我们都知道的,你那时只是......无能为力罢了。但掌门,我们还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对不起,请允许我们离开念虚宗。”
念虚宗的掌门是谁?内门弟子贺极意又是谁?
贺极意是谁无人知晓,但是念虚宗的掌门是……
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废物,懦夫......
世家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掌门脸上的笑容未曾消弭,他张口说了什么,只不过声音掩盖在雷声之中,无人能够听清。
灯火很快就被穆家弟子点亮,穆家家主没有听清掌门的话,但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在乎。
“不过毕竟我们都不是剑客,对剑道自然也都是纸上谈兵。”穆静姝笑道,“既然万事以我穆家为先,剑法就得和我穆家心意,贺掌门,你既然不懂剑术,就该退位让贤,让懂剑术的人来当这个念虚宗的掌门,不是吗?”
贺极意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宫淮,知道了穆家家主的决定,他看着宫淮微笑道:“原来是宫长老,你想杀我吗?”
明明贺极意还在笑,宫淮却十分恐慌,脸上全是汗珠,恨不得当即离开,奈何穆静姝还在一旁看着,他只能勉强挺直胸膛,劝道:“贺掌门,何必伤了和气,不如就听穆家主的,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他悄悄抬眼看穆静姝的脸色,穆静姝点了点头,道:“要是掌门愿意在帛书上签下自己的姓名,念虚宗自然也不需要换掌门。”
贺极意毕竟在念虚宗做了多年掌门,积攒的名誉和声望远不是一个宫淮可以撼动的,如果贺极意愿意投诚,穆静姝也不想节外生枝。
贺极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扇,没有正面回答穆静姝的话:“我原本的扇面是用流云缎做的,绘制的是山河图,上面还有名家题字,那把扇面,我用了一百年。”
穆静姝顺着他的内容看向他手中的折扇,发现他现在的扇面用的是只是普通凡布,空空白白的布料上写着天下太平这四个字,上面的题字虽然俊秀,却很小家子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穆静姝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却又听到那掌门说:“只不过后来被人抢了。”
听起来确实很惨。
修真界夺宝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念虚宗掌门被抢还真是件奇事。先不论何人有那么大胆子,但修真界夺宝多半为了修行,流云缎再珍贵也不过是个装饰的玩意儿,况且就那么一点布料,能炼制什么法器,而且既然都打算抢念虚宗的掌门了,单独抢扇面干什么?
穆家家主揉了揉眉心,心道小家族出身的人就是小家子气,她只以为贺极意在提条件,也懒得去探究其中的这些令人费解的逻辑:“穆家不缺流云缎,贺掌门要是有什么仇人受了什么委屈,穆家也可以替你寻仇。”
“丢了也好,丢了刚好不心疼。”贺极意微笑着站起身走到了宫淮面前,“因为这把扇子,原是不需要扇面的。”
当时有人送他流云缎,他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与其相匹配的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