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姨娘站在一旁担心的不行,赶忙端起茶盏递至崔沽的唇边,“老爷快喝些茶水缓一缓。”
崔郢阆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旁的神情都没有,眼眸中还隐隐有些恨意。
崔沽的咳嗽终于是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没有方才那般的中气十足,更是平添几分的苍老,“你是崔家的嫡子,生来就应该是为崔家而活,我知道你不愿听我的,我已经为你找了一门亲事,是苏州丝缎绸庄的掌柜的孙女,年方十六,姓周,我已经与周掌柜说好,十日后他们到青州来你们见上一面。”
崔郢阆轻嗤一声,将手中的帕子甩在桌上,“感情你都已经算计好了。”
崔沽被魏姨娘扶着坐下,缓和下自己的呼吸,“苏妧再如何说也是摄政王的前妻,你若是娶了,难保摄政王不会记恨上,如此才是让崔家灭亡。”
崔郢阆将手撑在桌上,眼眸定定的看着崔沽,“你当年娶我娘,是不是也是百般算计,最后她死,你是不是还松了一口气。”
崔沽一拍桌子,“你!”
然后崔郢阆却一言不发,冷着脸直接出去,魏姨娘看着崔沽与崔郢阆闹出的事情,满脸都是担心,不免劝着崔沽,“老爷,您也知道郢阆的脾气,何必要这样。”
崔沽浑浊的眼中透出几分的倦怠,“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就是因为我撑不了太久,所以才要将后面的种种事情都给安排妥当。”
他确实愧对崔郢阆的娘亲,但当年娶了他娘后,两人亦是好好过着日子,不过那后头的种种,说来都是罪孽。
魏姨娘更是看出崔沽如今在想着什么,只是默默走到一旁,“老爷的顾虑妾身都懂,只是您这般,郢阆是定然不会听您的。”
崔沽心中有了旁的盘算,挥手让管事的扶着自个离开。
魏姨娘看着满桌的饭菜,无声叹口气,桌上的那坛酒,也是一分都没动。
走出崔家,崔郢阆身上的戾气被风一吹,这才散去很多。
夏日风燥,更是让他平添上不少的烦躁,吩咐人不许跟着,他一人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苏妧家门口。
站在门口,崔郢阆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抬起的手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敲响这门,靠在一旁的墙上,他心中的那股躁动才渐渐平歇下来。
一墙之隔,他听见苏妧在里面说话的声音,温言软语,带着特有的她特有柔和的腔调。
崔郢阆捏着眉心,想起那日娘亲倒在血泊之中的场面,虽然那时他小,可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痕迹。
想了许久,崔郢阆终究还是敲响门,纵然他家财万贯,如今能想到来的地方,也只有声音这一处地方。
苏妧小心的将门给打开一条小缝,看见是崔郢阆,这才将门给开大,脸上全然都是诧异,“哥哥怎得这时候过来了?”
崔郢阆又恢复从前不甚在意的样子,挑着眉眼道:“怎得?不欢迎我?”
苏妧侧开身子,“当然没有,哥哥可用了饭?”
与老头子争吵一番,他这回才想起什么饭还未用,就连买的那坛酒也是放在桌上半分都没动。
摇下头,苏妧看出崔郢阆眼眉之间的怒意,还有他未曾散去的阴冷气息,只当作自个什么都没有看见,带着崔郢阆进去道:“娘亲下厨做了两道小菜,芸桃还有春鹊姐姐都在,哥哥一同来用罢。”
崔郢阆这时的眼中才露出一分的柔和,“好。”
桌上都是很家常的饭食,但崔郢阆却觉得没有比这更为好吃的了。
苏妧端起酒盏,也难得饮酒。
沈蕴浮按着苏妧的手,嗔怪她道:“一会儿醉酒,明日起来又会头疼。”
苏妧撒娇地将小脸蹭在沈蕴浮的胳膊之上,“回来,我有些高兴。”
这话不是假的,苏妧全都是心中所想,她确实很开心,回到此处更是有心安的感觉。
从前在苏家,她只觉得那是个冰凉的房子,没有一丝的人气;在王府的时候,也唯独感觉那是一处精美的牢笼,将她给禁锢在其中,唯独现在才觉得是在家中的感觉,好受许多。
崔郢阆看着苏妧娇憨的神态,还有她眼角眉梢都透出的开怀,手中的酒盏逐渐握的紧了一些,他心中下定一个决心。
晚上的时候沈蕴浮将苏妧给扶至床榻上睡着,为了防止晚上苏妧半夜难受,便由她照顾着。
醉酒后的苏妧倒是记不得什么旁的,呼吸也逐渐绵长,只是在梦中,却见到那个许久未曾见到的人。
她看见陆砚瑾满脸的阴鸷地追来,脸上更是全然都是冰凉,手一抬,话语中全然都是傲气,“阿妧,随本王回去。”
他的大掌十分轻易的就握住她的颈侧,扣住她最为脆弱的那处地方,指腹在苏妧的脖颈旁摩挲,黑眸中是看透一切的神情,在苏妧惊慌的眼神中,他语气低沉道:“阿妧,你又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妧几乎是在一瞬就直接醒来,额头上出着虚汗,捂住自己的心口处开始大幅地喘气起来。
青丝有几缕落在身前,沈蕴浮本就睡得不太安稳,身旁苏妧的动静实在有些太大,让她直起身摸上苏妧的肩膀。
朝外头看眼,天才蒙蒙亮,时辰还早。
沈蕴浮凑近些,看见苏妧额头上全都是细碎的汗珠,连忙用帕子帮她给擦掉,“怎得发了这般多的汗,头可疼?”
昨夜苏妧倒是乖巧的,但是难保醒来不会头疼。
苏妧心中的那股跳动还未缓过来,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于真实,让她心生恐惧。
直到沈蕴浮将丝帕给压在苏妧的脸上,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方才的种种都是一场梦。
声音带着几分惊慌过后的颤动,苏妧缓缓道:“方才也不知梦到什么,许是吃酒的缘故,这会儿便好了。”
沈蕴浮手中的力道重些,“不慎酒力还偏生要喝。”
听出沈蕴浮的语气中并无责怪的意思,全然都是心疼,苏妧将头靠在沈蕴浮的肩头,不敢与她说方才梦到的事情,只怕是沈蕴浮若是听到,恐怕会更加的害怕。
看着外头的天色还早,苏妧声音轻缓,“我无事,天色还早,再睡会罢。”
沈蕴浮满脸慈爱地看着苏妧,“不了,我也睡不着,起来给你们做些早饭的好。”